奥斯卡《回忆积木小屋》：生存与死亡 体现生活悲剧美

《回忆积木小屋》是一部由日本动画公司Robot Communications在2008年制作的短片，该影片以浓厚的法式情调与童话般的意境讲述一个老人回忆过去的故事，荣获2009年第81届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

《回忆积木小屋》是一部仅为12分06秒的短片，主要讲述了在一个被海水覆盖的陆地上，随着海平面的升高，老人不得不把房子盖得更高。在原楼层收拾东西的时候，老人不小心把心爱的漏斗掉落在水中，为了找回漏斗，老人决定穿潜水衣潜回旧屋。随着老人越潜水越深，与妻子、孩子的回忆也随之浮现。

老人的回忆，展现的都是昔日美好的时光。短暂而美好的回忆，不仅是老人的生命之旅，更是老人的心灵之旅。老人的美好回忆和孤寂现实之间鲜明的对比，让我们怜悯老人的同时也产生了对生命的思考：活着究竟是幸运，还是悲剧？

01 盖高的房子，暗示着死亡的到来

影片开始，一位口中叼着烟斗的老人，独自一人看着挂满墙面的家人的照片，深深地呼出了一口烟。随后，他打开了房子中间的方形盖子，拿着鱼竿在里面钓鱼。从影片开头我们可以获取两个重要信息：老人的家人已经不在身边；房子下面，是水底世界。钓鱼成了老人的消遣，也成了老人的食物来源。

紧接着镜头从海底世界往上移，我们可以看到海底的房子都是从陆地上一层一层地盖高，犹如积木般堆积起来。相信很多人小时候都玩过积木，积木一旦堆积过高，很容易倒塌，更何况这是在海底的积木房子。海底下的房子有的只有两层，有的已经是7、8层了，却依然没有战胜海平面，只能永久地呆在海底。不知道房子的主人，是搬走了，还是随着房子在海底世界长眠。

镜头来到海面上，放眼过去，只剩下寥寥可数的房子，其中大部分都已经是屋顶，无法继续盖高了。甚至有的房子只剩下半只烟囱留在海平面上，画面更多的是一望无际的海面，暗示着在这个世界，存活的人已经不多了，活着的人在死亡到来前需要继续加高房子，苦苦挣扎。

老人一觉醒来，发现海水已经漫进屋子，而且已经是淹没脚踝的高度。老人陷入了沉思。积木的堆积有极限，房子的加盖也会有极限。看到这里，缓慢而悲伤的钢琴声让我们都清晰，垂暮的老人和不断上升的海平面，都意味着结束和死亡的到来。老人像以往一样，在房子顶上继续搭建更高一层的房子，以至于不被海水淹没。

老人与现在很多家庭的老人家一般，没有子女的陪伴，妻子生病离自己而去，独守空巢，艰难地活着。生活已是不易，但面对海水与死亡的压迫，老人只能拖着年迈的身体，顶着风吹雨打，一块砖一块砖地建起房子，完成生命的延续。多少亲人的离去，才能让老人如此淡然地面对死亡与孤独。

02 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消逝

由于老人搬家的时候，不小心把心爱的烟斗掉落水中，他只能穿上潜水衣潜回被淹没的旧屋里寻找烟斗。潜到水底下第一层房子，老人找到烟斗，拿起来的时候脑袋里浮起了妻子给自己捡烟斗的画面，老人决定继续往下潜。

紧接着他回忆起以前给生病的妻子喂药的场景，再往下潜回忆起跟全家人拍照的场景，女儿带男朋友回家结婚的场景，女儿上学的场景，女儿牙牙学语的场景。最终来到地面上，这是以往树木花草欣欣向荣的陆地，自己跟妻子在这里长大，交往，结婚，以及建立起第一层的房子。

当老人跟妻子一起建第一层房子时，音乐开始变得轻快愉悦，老人和妻子的生活充满着期待与幸福。随着音乐旋律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把整个短片的故事推向高潮，直至房子建成后两人坐在桌上，喝红酒举杯庆祝时，音乐截然而止，现实与回忆顿时交错，画面转回老人独自一人向着海底的虚空举杯。昔日美好的回忆与老人孤身一人在海底举杯画面的瞬间转换，使观众感同身受，内心充满了失落与空虚。

看完整部短片，我们都会对老人孤单的生活与往日美好的回忆不能释怀，从而引发我们对活着与死亡的思考。孤独地活着，将背负着沉重的回忆，独自一人承受寂寞的煎熬。但是妻子的死亡对老人来说是真正的消逝吗？

《寻梦环游记》里有这样一句台词：据说人的死亡有三次，第一次是生理意义上的死亡，第二次是法律意义上的死亡，而最后一次，是当所有人都忘记你了，那么你也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因此在寻梦环游记里，家人都会为逝去的亲人在桌上摆上照片，时刻纪念他们，使得逝去的亲人在另外一个世界好好地活着。因为死亡并不是人生的终点，遗忘才是。

故事的结尾，老人把陆地上的红酒杯捡上来，在晚餐时分，装上两杯红酒，与逝去的妻子共享。不管是妻子还是孩子，老人都以照片的形式保存好对他们的回忆，每天都默默坐在照片墙旁抽烟斗，回忆着过往。我们看到每一层的房子都会留下一些物品无法搬走，而家人的照片总是完完整整地搬往新房子。家人一直活在老人的心里，不曾消逝。

03 艰难地活着，往往体现的是悲剧美

从老人美好的回忆中我们可以看到，他曾经拥有着美满的家庭，幸福的生活。他对青梅竹马的妻子爱得有多深，他独自一人生活就有多孤寂。从影片开头我们就可以看出，在海面上生活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了，老人也知道死亡的日子离自己越来越近。然而他还是顶着风吹雨打在屋顶上再盖一层房子，在寂静的晚上，装上两杯红酒，与逝去的妻子共享。这里体现的是一种艺术上的悲剧美。

悲剧美是美学的范畴之一，我们经常听说的是音乐上的悲剧美。悲剧美往往在戏剧性的冲突和悲剧性的艺术表现中体现出来，是对美的一种肯定。而《回忆积木小屋》运用时空交错的结构方式，不断将回忆穿插在现实中，以美好的过往不断冲击孤寂的现实生活，使观众对老人产生巨大的同情感和心灵震撼，给予我们深刻的艺术感染力与启示，引发我们对生命的思考。

余华的《活着》同样给予我们悲剧的冲击。《活着》也是以回忆的方式，展现了福贵身边亲人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过程，仅剩下年老的他和一头老牛相依为命，艰难地活着。渺小而软弱的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无能为力，从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命运感，使作品充满了艺术张力。不向命运低头，为活着而活着，使读者在苦难与死亡的观赏体验中获得了灵魂的升华，获得了艺术的审美。

《回忆积木小屋》影片中有一个场景：当老人心爱的烟斗掉进水里后，老人坐在照片墙旁看了一会，举起右手算了几次手指。整部影片老人都没有对白，也没有心理活动，我们并不知道老人在算着什么。是算已经掉落几根烟斗？还是算房子已经盖了多少层？或者算妻子已经逝去多少年？我们无从得知。我们只知道，过往的一切，仍然存活在老人的心里。美好的回忆对老人来说，是甜蜜的负担，是活下去的动力。

04 结语

对生命的思考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不管是从《回忆积木小屋》还是《活着》我们都可以看出，逝去不一定是不幸，活着也不一定是幸运。逝去的人不再痛苦，而活着的人将带着对死人的思念与希望存活下去，反复经历着痛苦与悲伤。

但我们依然要努力地活着。因为活着很美好，活着也很艰难。正是因为活着很艰难，延续生命才具有深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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