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导游 “能挣100是100”

世界那么大，哪也去不了。

今年的十一黄金周，没人带你去东南亚“后花园”，也去不了浪漫的巴黎和繁华的东京。

2019年，十一长假，全国出境游突破700万人次；2020年，出境游市场至今“冰冻”。

算算日子，自1月27日被全面叫停，出境游已经停摆了245天，2020年也仅剩不足百天了，许多从事境外游工作的导游，至今仍处于半失业的状态。

导游周红（化名）今天又没有上班，今年以来，像这样不工作的日子，她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少天了。

周红是一名负责出境游业务的领队，曾就职于一家国际旅行社。今年4月，旅行社迫于经营压力，解散了领队部。自此，周红成为一名“待业青年”，何时能重返岗位，遥遥不可知。

▲境外领队周红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入境管理局统一部署安排，全国公安机关出入境管理部门于9月23日起恢复办理内地居民赴澳门旅游签注。然而旅行社何时能开团，则必须要等文旅部通知。

尽管截至目前，文旅部仍未宣布何时恢复出入境团队旅游业务，旅行社依旧无法开展相关业务。但政策的“松绑”对行业来说，依然是一缕希望的曙光。再加上此前北京国际客运航班逐步恢复直航的消息传出，让许多人又燃起了对出境游的期盼。

悬而未定的出境游，也许对于普通的旅行爱好者来说是希望；但对于吃这口饭的从业者来说，却是煎熬。

“今年之内是不会考虑做回领队了。”周红十分干脆地说，“即使澳门自由行恢复了，我认为今年出境游的形势也不会有很大的好转，刚好我家女儿升小学了，我就在家带孩子。”

有人转身离开

1月26日，周红带着最后一批游客和25箱口罩从缅甸回国，之后，她开始了停业在家的漫长“假期”。

一开始，和大多数人一样，周红把这视为难得的假期，但“歇久了真的会发慌”，2、3月份，她开始频频陷入失眠状态。

没有收入，成为周红一家最大的担忧。

周红的丈夫也是一名出境领队，两夫妻供职于同一家旅行社。如今，丈夫专职开滴滴，每天早7晚11，十分辛苦，“庆幸的是，家里吃饭的花销由两位老人承担，我们两个也都是有积蓄的，现在就是赚点钱补贴家用”。

3月份，周红开始持续在朋友圈发布化妆品、手表、乳胶床垫等进口产品的代购信息。她把个性签名改成了“专业代购，只做正品！”。

▲周红的朋友圈里代购广告刷屏

过去，周红长期带团赴韩国、泰国、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旅游，朋友们经常私下托她带点化妆品、奢侈品等。尽管已经跑了4年的境外线，但周红一直没有动过代购的念头，“让我带团，我就专心带团，游客们都很认可我，这么多年几乎没有收到过投诉。”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同行做起了代购生意，思前想后，周红还是放弃了“不做代购”的坚持，成为了一名代购分销商。

一开始，周红有一搭没一搭地发布着产品信息。随着国外疫情暴发，出境游恢复无望，公司解散了领队部，她便只能“认命”，一门心思做起了微商。每天在朋友圈发各种商品信息，多的时候甚至日更106条。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应该有人把我屏蔽了吧”，但摆在面子前面的，还是生活，“现在朋友圈里不都是这些东西（代购信息）吗？大家高兴看就看，我也没怎么在意。”虽然卖货的收益每个月也就平均5、6千，远不能平衡生活开支，但“能挣一点是一点吧”。

有人咬牙坚持

“能挣一百是一百”，这句话是雨辰（化名）今年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半年多来，有人迫于生存压力，不得不转行，也有人选择坚守导游行业，雨辰就选择了后者。

“我周围很多年轻导游都转行了，虽然现在转行要从零开始，但至少是一个机遇。”雨辰坦言，选择留下来，多少是出于无奈，“在旅游行业时间长了，转行是比较困难的，特别是像我这样的中年导游，放弃经验，重新去学一门技能，是真的很难。所以我也只能咬咬牙再坚持一下。”

雨辰表示，导游当下的生存其实是挺艰难的，主要是工作不稳定，只有出团才能有收入。“现在航线都没有恢复，境外游仍然全面停止。不少之前主要接境外游的导游，也都挤到在国内游市场，大家都在抢一碗饭吃”。他就是其中一员。

▲雨辰最近带的绍兴-苏州团，以中老年人为主，价格优惠，还有礼品送。

作为一名入行二十多年的老导游，雨辰从杭州中策职业学院的旅游商贸专业毕业后，便一直从事出入境业务。“我刚入行的时候，导游是个热门职业，很多年轻人都想来，大家都觉得导游嘛，好自由，还可以到处玩。”

没想到因为一场疫情，雨辰发现自己身处的行业竟如此“脆弱”。2月到4月间，旅行社业务停滞，雨辰一直过着零收入的生活。国内疫情缓和后，公司问他要不要接国内团，他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今年旅游难做，带的游客基本都是社区的叔叔阿姨，特价团，还送鸡蛋、送大米、送年糕。”9月20日，雨辰刚带了一个绍兴的特价团，苏州-乌镇两日游，团费198元包住宿，扣除优惠、销售抽成，旅行社大概能分到108元左右，“相比杭州周边一日游，这还算是贵的。”

为了带这个团，雨辰得提前一晚赶到绍兴，第二天早上7点接上游客们，再坐大巴前往苏州，中午抵达、吃完饭，继续马不停蹄地逛拙政园、虎丘、观前街等热门景点，一天行程走完回到酒店已经是夜里。

出来带团之前，雨辰赋闲在家三个月，觉得自己快走投无路了，和另一个同行朋友一合计，两人开始兼职送外卖。这也是雨辰真正“认清现实”的开始。

雨辰送外卖的范围，在家附近，遇到没有电梯的老小区，五楼、六楼的单子“能跑死你”。一般从晚饭后一直送到晚上12点，送了七、八单，每单收入5块钱，一天下来挣了四五十块钱，少得可怜。送了2天后，他就放弃了。“从那以后，我看到外卖小哥吭哧吭哧跑上六楼给我送外卖，我都说谢谢，有时甚至主动下楼等他们。”

▲雨辰的送外卖体验心得

所以，对于“有团可带”这件事，雨辰是感激的，“公司里其实还有国内导游是待业状态，我能带团，是因为公司优先安排给我们这些‘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领队。”

我们都爱这一行

尽管今年旅游行业惨淡至此，面对“将来是否继续以导游为职业”这一问题时，周红和雨辰都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并且依旧首选做领队。

为何不想离开导游行业？周红觉得还是出于对这份工作的喜爱，从事旅游行业是她从小梦寐以求的工作。

“这是一份非常自由的职业。在外旅游工作，每天都在不断认识新事物。”10年的导游生涯里，周虹做了4年出境游的领队，几乎逛遍了东南亚。民风淳朴的柬埔寨，舒适惬意的泰国，干净安全的新加坡，这些地方的人和事都成为她人生中的重要回忆。

▲2019年，周红在印尼喝着当地的蓝可乐，躺在吊床上吹海风。

尽管周红现在的“主业”是代购和带娃，但她始终没有离开旅游行业。周红是安吉人，在当地拥有丰富的地接资源，“前两个月还帮两个散客团安排了安吉的地接事宜，都是以前的老客户自己找上门的。我为他们提供真诚的服务，他们也愿意在我困难的时候想到我，这也是我不想离开这一行的原因之一吧。”

9月18日凌晨4点，在她被代购信息刷屏的朋友圈里，夹杂着一条个人动态：“睡不着了，偶尔翻开相册看看自己以前工作的样子，真的很开心，好怀念啊，虽然辛苦但很充实……”

而对雨辰来说，除了转行困难，也是因为二十多年的习惯，“导游做久了，都喜欢做境外游，因为游客的生活、消费存在差别，最直接就是住宿环境会好很多。而且出境的资源比较多，尤其出境领队的收入有时候也不仅仅是靠带团。”

虽然雨辰对未来短期内的行业预期给出了悲观的判定，“出境游今年肯定是没戏了”，但澳门自由行的恢复又让他不由暗暗期盼。尤其是在9月15日，雨辰所属的旅行社接到了今年以来，华东地区第一个入境中国大陆的散客团，正是来自于澳门。

▲澳门团

“现在面临的主要问题有三个方面，一是疫情后遗症，二是‘7天内有效核酸证明’的门槛，三是商务航班旅行社无法承受，也是最主要的。”尽管不少旅行社已经收到了相关方面的咨询，但出入澳门的团队游依旧难以开启，“前来咨询的都是散客，我们旅行社也只提供帮忙订酒店和机票的服务。”

无论怎样，澳门自由行的恢复，为被困在门里的出入境旅游从业者打开了一扇窗。雨辰已经开始畅想，“如果我一个月带两个澳门团，生活就可以维持了，等港澳台、东南亚全面恢复，旅行社就要忙起来了。”

作者：吸猫一时爽，一直吸猫一直爽。-飞鸟与禾X米立-

编辑：飞鸟与禾X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