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我用从容和沉稳赢得了出路
有一天上午,钱钟书像往常一样去学校上课,而杨绛则和钱家人留在家里。这个本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日子,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乱了。
杨绛放下手中的活儿,匆匆忙忙地去开门。
杨绛知道来者不善,可她又不能硬碰硬,这身后还有一家老小呢,她不能乱。努力保持着镇定从容,杨绛客气地请他们进来,让他们先皛在坐。杨绛借口说要去泡茶,趁着这个工夫,她溜进卧室把钱钟书的一摞《谈艺录》手稿藏了起来。
将事情做好后,杨绛才倒了两杯茶端过去,放到兵面前。
兵一边喝茶,一边问:“这里姓什么?”
杨绛答:“姓钱。”
“姓钱?”兵似乎不太信,又问,“还有呢?”
“没有了。”
“没有别家?只你们一家?”
杨绛听完再次回应:“只我们一家。”
应付了几句之后,杨绛就退到了屋子里。叔叔看到人手中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杨绛的名字,便悄悄告诉杨绛出去躲一躲。杨绛不敢在家中多逗留,匆匆地从后门走了,她去了朋友家,为了避免早回家再撞上兵,她索性还在朋友家吃了饭。
可没多久弟弟就来了,弟弟说兵找的就是她。兵还说了,如果她不出现,就要把钱家人都抓走。
杨绛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紧张,倒也不是全都为自己,主要是钱家那么多人在,钱钟书也不知情况。战乱年代,生命太过脆弱了,她已经尝过了家人离散的痛苦滋味,她不想噩梦重演,她不能让大家出事。
在片刻的慌张过后,杨绛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突然到来的意外,就像是一块黑色的幕布,为我们营造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惊慌失措的人只会声嘶力竭地喊叫,还没等出去,就已经让自己在恐惧中绝望了,这样是找不到出路的。只有冷静下来,从容应对,才能拨云见日,寻到希望。
杨绛自认没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着淡定,可她知道,这一刻她不能慌。
嘱咐了弟弟,让他去找钱钟书,告诉钱钟书千万别回家,之后她便急匆匆地往家走。路上,杨绛还特意买了一篮子鸡蛋。
这就是她的办法。
走到家门口,杨绛用力地敲了敲门,杨绛的婆婆来开门,看着她拎着鸡蛋回来,既吃惊又担心。
不过,杨绛早有打算。她忙摆摆手示意婆婆别说话,脸上带笑,从容地开口说:“我给您买鸡蛋回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上走。
兵还在,家里被翻得杂乱不堪,东西散落一地,家中的柜子也东倒西歪的。
见到杨绛,兵便冷着脸问她是谁,她说自己便是杨绛。兵勃然大怒,指着她质问:“那你为什么说姓钱?”
若是换作旁人,见到兵这副模样,早就吓得失了心神了,哪还能周旋应付?
可偏偏杨绛从容不迫,她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立刻回应说:“我嫁在钱家,当然姓钱啊!原来你们是找我呀!咳,怎么不早说?我给婆婆买鸡蛋去了,她有胃病。真对不起,耽搁你们了,我这就跟你们走吧。”
杨绛温顺配合,倒是让兵的态度好了不少。
兵并没有带走杨绛,只是告诉她,让她第二天十点去宪兵司令部受审,说完就走了。
兵的军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声音让人心底压抑,会不由自主地心慌。哪怕兵离开了,可那声音似乎还不停地在大家耳畔回荡。
因着兵的到来,全家人都陷入了惊慌失措中,他们担心杨绛第二天去会出事。
反倒是杨绛,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恐惧,像是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她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被翻乱的东西,清点是否有东西丢失,很快便让凌乱的家又恢复了整洁的模样。最后她发现人只拿走了一本通讯录和几封信,钱钟书的手稿和其他东西都还在,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杨绛的沉稳平静倒是让家人们放心了不少。
不过杨绛自己很清楚,她所有的从容不迫、波澜不惊,都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之上的。因为爱这一家人,她必须从容地与兵周旋,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因为爱这一家人,她必须表现得从容安然,动荡岁月里人心已经忐忑不安了,她不想家人再为自己慌张。
可心里,杨绛也并非那么坦然。
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因为什么得罪了人,杨绛没有办法有的放矢地想对策,她只能尽可能地多做准备。整整一夜,她都在想人会提什么问题,面对这些问题时,她又要如何作答才能为自己解围。冥思苦想一夜,她根本没有合眼。
有了万全的准备,遇事才能不慌张,这是杨绛的秘诀。
因着思量得还算周全,杨绛第二天到了宪兵司令部后,被问问题时表现得还算淡定从容。没有受什么刑罚,也没有被刁难,只是问了几个问题,又填了个表之后,杨绛就被放回来了。
原来,兵找的只是一个跟她同名的人而已。
在那段被黑暗笼罩的岁月里,如杨绛一般被兵叫走审问的人不在少数。杨绛有一个一同搞戏剧的朋友,后来也被叫到宪兵司令部,只是他没有杨绛的从容,也没有杨绛的幸运,耳光和酷刑都没能避免。
相比他们,杨绛算是幸运的,只是这份幸运不是来自上天垂怜,而来自于她自己。
——刘颖作品《杨绛:淡定从容,便是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