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记忆》 阳高记事系列
想起童年的端午节,当时的色香味便弥漫开来,把我紧紧地包住,裹住,缠绕住!
那是七十年代初,那时我六七岁。
作为一个小女孩的我,特别爱臭美,听见端午节的影子就吵嚷着要戴端午绳,那是我心中最美的装饰品。妈妈理解我的心思,微微发笑。她掏出钥匙,打开柜子,从一个小包裹里取出一小堆各色丝线交到姐姐手里。姐姐就和一伙大女孩坐在院子里搭配颜色。她们先搓端午绳,若是闰年,她们始终记着先挑一根黄线。她们一溜儿的双辫子,红花袄,灵巧的双手,你拉我绕,你挑我捡,十分专心。我们一伙小妹妹围在她们身边,像一群蜜蜂围着花丛,兴奋地直打转转。一会儿功夫,五颜六色的端午绳就戴在了我们的手腕、脚腕上。大人们说戴端午绳是为了辟邪,防毒虫伤害,我们小孩子却只喜欢它的漂亮。
搓完端午绳,姐姐们就用麻衬剪个小巧玲珑的十字或八角符儿样,开始缠符儿。缠符儿需要更认真地考虑颜色的搭配,或者对比或者调和,她们很有研究。当鲜艳的符儿缠好后,她们要翻来覆去欣赏许久,品评许久,然后双手捧起来,郑重地念叨一句“戴个符,有人扶”,才给我们戴在头上。至今想起把头低到姐姐面前的情形,似乎还能感觉到她温柔的动作,香甜的气息,心中会泛上无限的幸福。
姐姐还要领着我去地里采艾草和香喷喷的地椒椒,回来把艾草放在凉快的水缸边,把地椒椒放在院窗台上晒着。她再找一小块儿好看的红花布,缝个精巧的桃形口袋,装满干地椒椒,缝了口,闻一闻,用一根红线挂在我胸前的扣子上。我和小伙伴就臭美得满院跑,头上的符儿,手腕、脚腕上的花绳儿、胸前的香袋儿似乎放大了几十倍,似乎人人都能看见、闻见,都在羡慕我们似的。
记忆中童年时代我只吃过一次凉糕,还是黄米凉糕。
身处北方的我们,当时没听过什么江米糯米,更没有听过什么粽子。那年,妈妈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要节省下一升黄米给我们做一次凉糕。
初四上午,她去供销社买半斤红枣,用手绢包好,藏在袄大襟底下带回家。红枣里有虫子,她一个个剥开,用手摸干净,给我留下几个吃,剩下的泡在水里,做凉糕的点缀。
端午早晨,妈妈早早起来,不见红日,先把纸折的附儿贴在堂屋门头上面,然后把艾草放在脸盆里,浇上热水,供我们洗脸。她就张罗着泡苇叶,做凉糕。
我被艾草的清香味儿熏醒来,鼻子吸着,嘴里叫着,等不及水凉一凉,就挽了袖子洗起来。嘴里念着“洗点艾,有人爱”,拿艾叶把耳朵眼儿、鼻子眼儿左擦右擦,比平时洗脸认真了几十倍。
哥哥不信那一套,他平时不爱洗脸,看见水里有艾草更不洗,觉得那是女孩们的事情,他要和那香味撇清,和女孩们撇清。妈妈一手把他拉过来,一手已摸到他脸上,他左躲右闪已被洗了好几把,逗得我们直笑。
洗完脸,姐姐就给我梳头,今天她还要给我戴上一节很大很嫩的艾头。照着镜子,我是那样地欢喜,好像世界上就我有人爱似的。
中午,妈妈一揭锅,一股特别的清香立刻弥漫全家,直钻我们的鼻孔。我们都向锅里看去,绿茵茵的苇叶上,一片金灿灿的凉糕,上面开着几朵艳红的红枣花儿,十分好看!妈妈给每人碗里铲一块儿,挖上一小勺白糖。我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筋溜溜的香甜。
饭桌上,念了书的哥哥姐姐会很有知识地讲起这个节日的来历,想着那个很遥远的古人屈原,吃着这难得的美味,节日的幸福感达到了顶点!
五月十二一早,把端午绳剪断,塞在大门口的水道里,这个香喷喷、花生生的、美滋滋的节日的余味就彻底结束了。
如今想起来,我更怀念妈妈慈爱的微笑和忙碌的身影,怀念兄弟姊妹们在一起那种单纯满足的快乐,怀念当时人们条件有限却对生活充满了装饰打扮的那份兴致和热情。还想真诚自豪地说一声:有个姐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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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英,大同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定安记事》。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