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给富家千金做上门女婿 天天倒洗脚水的日子让我决定反抗
“娇娇,今天是爸的生日,我们是不是该买个蛋糕去祝寿啊?”
陈怒端着一盆洗脚水,左肩上还搭着一块擦脚布,四平八稳地把洗脚盆放到周娇娇的脚边,一只手轻捏着她细嫩的脚踝,另一手宝贝地捧着她的脚后跟。
“爸年纪大了,这人一上了年纪,就整天盼着儿女们多来看看自己,更何况今天是他老人家六十岁的大寿,按理说我们今天……”
一语未发的周娇娇听到这些教训的话从陈怒嘴里说出来,一股恶火从脚后跟蹭地一声窜到脸上,又接着冲到脚尖,掀起一阵水花,溅了陈怒一身。
“烫吗?”陈怒顾不得擦去脸上和身上的洗脚水,忙把周娇娇的双脚从盆里捞起来,自己伸进去试了试水温,舒了口大气说了句,不烫啊。
看着周娇娇竖起的眉梢,陈怒知道周娇娇生气了,赶忙讨好似地给她捏起脚来。
捏了半个多钟头,陈怒的手都发麻了,好像被电了一样,又好像吞了一斤辣椒一般,他试探性地挠了挠周娇娇的脚心,看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滚开!”周娇娇负气给了陈怒一脚,抬腿踹了他的肩膀,卯足了劲毫不留情。
陈怒方才知道自己闯了祸了,决心再也不在老婆大人的面前提起老丈人了,悻悻然地揉着肩膀倒洗脚水去了。
“让我给那个老家伙说什么‘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等到下辈子吧!他有那个疼到心尖尖儿的女儿,也轮不到我假惺惺地去祝寿。”
周娇娇酸言醋语地撒着恶气,敲打键盘的声音比平常大了十几倍,听起来像是要把键格砸到嵌到地板上,陈怒在一旁竖耳听着,想劝又不敢张嘴,揉了揉发胀的肩膀,老老实实地死了这条心。
“我们周家的财产被那个老负心汉,还有那个老狐狸精留下来的小狐狸精,吃着喝着,还要我腆着张笑脸去问问他们,吃得舒心吗,住的舒服吗,我脑袋是被你这头蠢驴踢了吗?”
陈怒眼看周娇娇积怨难泄,越骂越来劲,越骂越难听,伸着探望的脖子慢慢缩回领口,像只顶着绿壳子的乌龟,一遇到危险就忙把把头缩进躯壳里。
“不行,不能让他们父女这么快活,我非要去好好地祝个好寿。”话音刚落下便扔下笔记本电脑,也顾不得没处理好的文件了。
周娇娇拿起车钥匙砸到陈怒身上,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地走上二楼去收拾打扮去了,陈怒自知闯了大祸,吓得他背后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出门时被灌入怀中的冷风一吹,差点冻成了冰渣渣。
“娇娇,到了爸爸那里,有什么话能不能好好说,怎么说也是老人。”陈怒还是不长记性,刚挨了一脚却还是忍不住劝导周娇娇。
“啧!”坐在副驾驶的周娇娇斜眼给了陈怒一记白眼,警示他闭嘴,陈怒立马安静了下来。
陈怒怕老婆的习性可谓是众所周知了,之所以说是习性,一是因为这唯老婆命是从的习惯刻到了骨子里,要是真让他挺着腰板粗着脖子冲着周娇娇嚷上两句,就算是做梦他都不敢。
二是因为,习性一词是动物的专有名词,陈怒一个一米八的男子汉见了老婆,像是猫猫狗狗见了主人一样,点头哈腰的一个劲儿地表忠诚,这可不就是习惯成习性了嘛。
周娇娇一个眼神射到陈怒脸上,陈怒是既不敢言也不敢怒,只有一句话写在脸上:老婆大人说的对!
周娇娇父亲的家离她家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况且傍晚外环路车又少,车跑起来十分钟就到了。下车的时候,陈怒打开车门,一个箭步冲到副驾驶门前,一手开车门,一手挡着车框,笑脸相迎地把气鼓鼓的周娇娇请出来。
“装得跟我多欺负你一样,到这里来了,知道装模作样啦。”周娇娇的口气一下子软了下来,由方才厉声厉气变成了打趣的口吻,还帮陈怒把大衣领子竖了起来,左手伸进陈怒的衣服口袋里,挎着他走进这座山间小别墅中去。
“等等,娇娇!”陈怒还没来得及品尝周娇娇难得的好脾气,急忙抽出手来,直奔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一盒蛋糕,脸上堆了一褶子憨笑。
“你!”刚想指责陈怒没请示自己,私自给老头子买了礼物,一想到二人空着手去多少也会平添几分尴尬,便把后面的话压到肚子里去了,留着以后说他也不迟。
“走吧,娇娇,来!”陈怒抓着娇娇的手,冰凉冰凉的,一摸直让人打哆嗦,反射性地举到嘴边哈了几口热气给她,眼角还流露着十二分的疼惜和自责,好像这刺骨的朔风是他吹的似的。
周娇娇的身子被陈怒嘴里呼出的几口热气瞬间吹软了,她斜倚在陈怒身上,往大门走去。她的身子都快瘫在陈怒怀里了,陈怒见势索性带些强制性地将周娇娇搂了过来,捆绑在身上。
只有来这里,陈怒才觉得自己像个男人一样,可以直起身子来让周娇娇软下性子倚靠着,或许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哪怕是挨打挨骂也要撺掇着周娇娇跟老泰山多多来往的原因吧。
门铃一响,屋里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应声,干净利索,柔声细语。陈怒心想着,也不怪老丈人偏爱小妹,与周娇娇相比,这才是标准的女孩儿,女人!不像周娇娇,一言不合就拍案而起,拔刀相向。
“姐姐来了啊,快进来。”开门的正是周娇娇同父异母的妹妹,林心心。她身上系着一块描着素花的围裙,两边滚着白色花边,从近处就能闻到围裙上飘来瓜果蔬菜的味道,与周娇娇身上擦的名贵香水大相径庭,陈怒陶醉在这清香甘甜味儿中,一时竟没缓过神儿来。
周娇娇进门都踱步到客厅了,转身一看,陈怒还穿着大衣傻愣在门口,她脸色微怒,冲陈怒嚷了一句,陈怒这才回过神儿来。
“生日快乐,老爷子。”周娇娇拉开椅子,把蛋糕甩到餐桌上,木木呆呆地扔下一句祝寿语,脸色跟奔丧的一样。
林老头儿耷拉的眼皮懒懒地向上一抬,躲避着周娇娇的一张臭脸,迟缓了半天才乌拉嘟囔了一句,“嗯。”
两人呆滞了将近一刻钟,谁也不看谁,谁也不理谁。林老头儿不敢看周娇娇那张脸,眉眼中带着一股子恶气,尤其是她的眉毛,像足了她的母亲,眉峰耸立,眉心互斗。他不经意撩一眼就想起从前她母亲的穷追恶打,汗毛都不由得立了起来。
陈怒胆子小,他的那点魄力就只够把周娇娇带到这边来了,至于缓和气氛,他也只好向林心心帮忙了。
没等林心心出场,林老爷子先开口了,他率先起身离开餐桌,一只手拍了拍周娇娇挺立的肩膀,又指了指二楼的书房,示意她楼上谈话。
在陈怒看来,林老头儿对待周娇娇的态度,总是带了几分不可妥协的味道,不像他对待林心心,那才是满满的慈父形象。
周娇娇随老爷子进了书房,还没等她坐下,老爷子就抢先发话了。
“陈怒那小子来公司也有五年了吧,你就没想着给他个项目让他历练历练?”
这句话林老爷子憋在心里已久了,陈怒虽说是三流大学毕业,但是自打他进入公司以来,从杂活累活干起,没有一句埋怨,人缘也是不错,公司好几次提拔,陈怒都是榜上有名。只不过每次都被周娇娇一口否决,到现在,陈怒还只是个碌碌无为的文员。
“爸,陈怒他不需要历练,他这辈子本本分分地陪着我就是他最大的成功。”周娇娇一谈起陈怒,满脸都写满了自豪跟幸福,她每次来这里,都会向父亲炫耀她一手打造的模范丈夫。
“陈怒不抽烟不沾酒,每天朝九晚五按时上下班,一年四季没有酒场,就连同学会也不曾去过。比有些男人强多了,整日寻花问柳!”
周娇娇故意把这些话说给父亲听,为的就是羞辱羞辱他曾经出轨的历史。
周娇娇从未计划过让陈怒接触公司业务,更别说是接项目了,因为她心里明白,一旦陈怒尝到了有权有钱的滋味,他就会长出翅膀飞走了。
就像当年的林老爷子。
“爸,我这辈子就想活得幸福一点,幸福得长远一些。我不想重蹈妈的覆辙,如果当年外公没有把公司交给你,或许……”
周娇娇的声音里流露出几分哭腔,她鼻头一酸,眼泪就紧跟着跑了出来。她很少在别人面前哭诉,除非是谈及到她的母亲。
“行了行了,随你吧。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你要的幸福,陈怒也应该有一份。”老爷子不耐烦地向泪眼婆娑的周娇娇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他是极不愿谈论周娇娇的母亲的,一听到她的名字,眉头都要皱三分。
周娇娇下楼后又重新恢复往日雷厉风行的样子,披上大衣夺门而去,陈怒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跟上去。
陈怒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到坐在后座上的周娇娇,眼圈有些泛红,便知道她又跟老丈人吵起来了。他多数是怕周娇娇的,但是此时,他觉得她是委屈的,是软弱的,是该被怜惜的。
周娇娇随母姓,但她母亲早逝,每次陈怒尝试问及原因,周娇娇都会先把林老爷子数量一顿,再把男人臭骂一顿,但最终都没说起真正的原因。
自从今天见过从国外留学归来的林心心,陈怒心里便有了几分答案。林老爷子这两个女儿的长相都不随他,那肯定就是像母亲了。
林心心待人接物散发着一团与生俱来的和气,眉宇清秀,细看看,竟有些低眉顺眼的意思。把她跟周娇娇相比啊,是个男人都会选林心心的。
要是让自己选,会选谁呢,或许……
“陈怒,”周娇娇从后座上发出一声命令式的声音,将陈怒的思绪从中拦腰砍断,陈怒猛地缓过神来,竟有些后怕。
“今天爸爸说,想把公司里一个项目交给你做,让你练练手。”周娇娇故意把话说给陈怒听,为的是试探试探他的心思,看看他是不是日思夜想着接手公司。
“真,真的?”陈怒一高兴,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兴奋劲儿冲上脑门儿,一时竟忘了自己正在开车。他松开方向盘急着向后看,想要寻求周娇娇肯定的目光,不想对面来了辆车,差点撞上去。
“要死啊你!”周娇娇怯怯地瞄着陈怒心花怒放的神情,简直太像了,跟当年父亲从外公手里接管公司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她没想到,陈怒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意识到情况不好,便又打起精神来。
“娇娇,你说的是真的吗?其实,其实我很想往上爬,想跟你还有爸证明,我不是个吃软饭的,我可以跟你一起分担的!”
陈怒越说越兴奋,他感觉自己像是要重生了一样。腰板儿抖擞地挺了起来,眼睛里也多了几分坚定执着的目光,他耸动了几下肩膀上的肌肉,似乎在像周娇娇表示:我可以的,娇娇,尽管把项目和公司都交给我吧!
“停车,”周娇娇冷冷地朝陈怒喊了一句,陈怒还在兴头上,没有听见。
“停车!”这一声怒吼,差点儿就把陈怒的脑袋劈成两半了,陈怒不知周娇娇为何恼怒,紧急刹车,听候发落。
“陈怒,你还记得当初是谁给了你一份工作让你三餐不愁的吗?你还记得你母亲的命是谁留下的吗?你还记得当初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走的吗?”
周娇娇的一连发问,彻底浇了陈怒一头冷水,他的头不像刚才那么昂首挺立了,慢慢地低了下去,垂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后背,默默地承受着周娇娇的诘问。
“你不说,你忘了,可是我记得,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周娇娇撕扯着嗓子,她力求发出的每一个字都刻在陈怒的脑子里,她捶打着胸脯,顾不得口腔里渗出的血味儿。
“当年是我周娇娇,给了你这个三流大学的毕业生一份稳稳当当的工作。是我周娇娇自掏钱包,给你母亲治病;是我周娇娇,没有嫌你穷嫌你笨,我怀着你的孩子一天三趟,一趟不落地替你跑医院。不然我也不会劳累过度丢了孩子,都是我!”
陈怒立马下车,打开车门坐在了周娇娇的身边,不停地道歉,不停地给她擦掉眼泪,不停地说,你说什么我都听。
“我当初跟你结婚的时候,你什么都没给我,我也说过,我不图你的东西,我就图你这个人。我想让你陪着我,一辈子,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地答应我的!我不让你接手项目,是为你好,为我们好!难道你想像爸一样,外面养一个,把我扔在家里晾着?”
陈怒知道缘由了,或许周娇娇父母亲婚姻的不幸给她带来的影响太大。的确,周娇娇除了他,便再没有旁人去疼她爱她了。
回到家后,二人没有再多说一句,各怀心事,倒头就睡了。
陈怒对此时的周娇娇,没有责难,全是怜悯。这个女人是爱自己的,她救过自己母亲的命,母亲的命便是他的命,更何况周娇娇给了他活命的工作,还有一个家。周娇娇的母亲去世了,父亲又偏偏不理她,一门心思都用来疼爱林心心了,她是不幸的。
周娇娇脾气不好,爱查自己的手机,甚至在公司,都给他的工作间安装了摄像头,她要时时刻刻地捕捉自己的一举一动,连身边的同事都鲜少是女的。
陈怒是个男人,他面对着周娇娇与日俱增的怀疑和追查,感觉自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暴露在青天白日一样,没有一点尊严。
他感到羞辱,想要反抗,可是周娇娇一提到他母亲,还有那个孩子,他便举手投降了。
她是爱他的,陈怒这样安慰着自己,否则,她干嘛这么大费周章。
只不过,她的爱让人难受,让人憋屈,像是喝了一瓶掺了防腐剂的果汁,总觉得物非所值。
第二天早上,陈怒早起做饭的时候,才发觉周娇娇走了,她留下二百块钱,说是出差一周,这是留给他这一周的零花钱。
陈怒攥着薄薄的几张,觉得那随时都可以被自己撕得粉碎的纸币都在嘲笑自己,发出阵阵轻蔑。
他耳边又响起同事们议论的声音,“聚会啊,陈怒当然不去了,你也别叫他了,他兜里啊,只有买菜的钱,他要是晚回去一会儿啊,估计周总连买菜的钱都不给他了。”
“去死,去死,都去死!”陈怒把仅有的二百块劈成了两瓣儿,四瓣儿,八瓣儿,他把那钱看成了周娇娇,看成了嘲弄他的同事,看成了所有看不起他的人。
他竟然哭了,还发出了声音。
他像青春期叛逆的孩子那般,想要存在感,想要面子,想要别人承认他的价值,想要自由。
而这些,都被周娇娇一手独断给他切断了。
陈怒开始有些恨她,昨晚还萦绕在心头的那点感激,那点爱意,统统烟消云散了。
手机响了,陈怒赶忙用手背擦了擦泪,咳嗦了几下,害怕别人听到他沙哑呜咽的声音。
“陈怒啊,是我,心心爸爸。”
陈怒接着来了精神,因为老丈人很赏识自己,每次的提拔机会也都是他提出来的。
可笑的是,老丈人给自己打电话,却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林心心的爸爸,难道他不是周娇娇的爸爸吗?还是,他根本就没把周娇娇当成自己的女儿,想到这里,他竟有些报复的快感。
“爸,您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心心刚来公司实习,想一口吃个大胖子,立个功给我瞧瞧。公司有个项目,心心想接,我怕她经验不够,想让你帮帮她。”
陈怒一听项目两个字,连忙说好,可一想到昨晚周娇娇的疯态,又打了退堂鼓。
林老头儿心知陈怒怕娇娇,便给他撑腰打保证,“小子,你别忘了,公司里还是我说了算啊。你难道想一辈子干文员啊?”
这下陈怒放心了,周娇娇不在,他这下可有施展拳脚的机会了。
接下来的一周,可以算是陈怒二十七年来活得最痛快的日子了。
林心心能力很强,单独接受这个项目不成问题,可她偏偏把负责人换成了陈怒,自己给他打下手。
陈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有种黄袍加身的感觉,他提出的每一个计划,林心心都拍手称好,甚至有时还投来敬佩的目光。
当陈怒不好意思提及自己是个三流大学的毕业生时,林心心张大了嘴表示不敢相信,满口称赞陈怒,说是很多高校名校的毕业生,能力还不如他的一半呢。
陈怒翻来覆去地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是会选林心心呢,还是周娇娇呢?
如果选了林心心,他敢抛弃周娇娇吗?
那个女人可是他母亲的救命恩人,更何况还曾怀过自己的孩子,他愧对于周娇娇,他被那份责任,那份债死死地捆绑着,不仅是身体上,精神上也是。
一连七天,陈怒都是在公司里加班,晚上都不愿回家了,他只想着,要尽心尽力地帮林心心完成这份项目,要让她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要让周娇娇对他刮目相看。
这不就是存在感吗?
这份迟来的存在感,是林心心给他的。要是他没有跟周娇娇在一起,恐怕这份存在感也不会拖了五年才来。
他对周娇娇的恨意又平添了一分,连她频频打来的电话,他都懒得去接了,他不想再低声下气了,像个孙子一样跪舔着她。
今天是周娇娇出差回来的日子,陈怒故意拖到晚上十点才回家,他的胆子莫名其妙地肥了起来。
钥匙转了一圈就把门打开了,陈怒知道周娇娇回来了,可他不怕了,他也是能独当一面接手一个项目的人了。他今天晚上还要跟她摊牌呢,把他的工资卡还给他,他也要交朋友,也要去聚餐!
“陈怒,你看看表,几点了。”周娇娇压着一团火,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挤出来。
“你这几天做项目,忙得连家都不回了啊。”
项目?
陈怒心想,周娇娇知道自己做项目了?那她为什么不阻拦?是不是,她同意自己接触公司业务了?
“陈怒,我下午四点的飞机,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去接我?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陈怒刚想开口,却被周娇娇抢了话去。
“你忙啊,对吧。”
陈怒点了点头。
“陈怒,你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吗?她不愁吃不愁喝,却是被活活饿死的!”周娇娇的神情像是黑暗中一只捕食的恶狼,眼球里闪烁着吞人的光。
“外公病逝了,公司被爸爸接管了过去,从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家吃过饭。”
周娇娇打开厨房门,端出来一盘盘早已变凉发蔫的饭菜。陈怒也变得蔫头蔫脑了,他甚至有些自责,因为这是周娇娇第一次给他下厨,他却错过了。
“她就像我刚才那样,站在阳台等你。我小时候觉得,这个女人真傻,她一口饭都不吃,伸着脖子向外看什么呢,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不行吗?看会儿电视也好啊。她真傻,非要等爸爸回来吃饭。她明明知道爸爸在跟别的女人吃饭,还担心他是不是会饿着,她真傻!”
周娇娇再一次把她对陈怒的恩情施舍搬了出来,但这次陈怒心里却未起太大的波澜。他愈发觉得周娇娇像个讨债的,一次一次地把账本掏出来念叨。
说着说着,眼泪就流到了饭里,陈怒看不下去了,跪倒周娇娇脚边,左右开工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嘴里嘟囔着,“老婆我错了,我不做项目了,我回家陪你。
周娇娇依旧咽着米饭,她说,这就是她小时候每顿必吃的泪拌饭。
陈怒还是缴械投降了,他认了,这就是命,一辈子碌碌无为也好,就当是报答周娇娇对他的一片痴情吧。
女人不都是这样的吗?有钱没钱都一样,怕老公出轨,没日没夜像查孩子作业一样查丈夫的行踪,恨不能自己变成一颗GPS定位系统,死死地黏在他身上。看到丈夫跟别的女人说话,秒变人体炸弹,狂轰乱炸。
归结到底,就是爱啊,爱一个人才会怕失去。
就像人们为什么会买冰箱一样,怕买来的食物过期坏掉啊,怕浪费啊。要不是真心宝贝那些食物,干嘛费钱费电地冷藏住呢,也没见谁把垃圾放在冰箱里,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字,爱啊!
仔细想想,周娇娇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能被一个女人这么宝贝着,也是他陈怒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吧。
想到这里,陈怒竟有些沾沾自喜,笑着睡着了。
周娇娇却彻夜难眠!
她一想到陈怒一连七天都在公司拼命加班,就为了她林心心初出茅庐接的一个破项目。她已经把爸爸抢走了,还想来抢自己的老公吗?更何况她已经订婚了,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跟她那个臭不要脸的妈简直如出一辙!
周娇娇越想越气,她苦心经营的婚姻,难道要栽到林心心手里?她不甘心!
不都说爱情的保质期只有十八个月,她对此深信不疑。
为了延长爱情的保质期,她灌醉陈怒,借机怀上了他的孩子,把爱情转化成他逃不掉的亲情;为了延长婚姻的保质期,她不惜花重金给陈怒的妈妈治病,让陈怒一辈子都感激自己,因为她是他们全家的恩人!
查手机,安眼线,压项目,这些都是她为了延长那十八个月爱情添加的防腐剂,因为她想永远跟陈怒在一起,永远!
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周娇娇不明白,当初妈妈美得那么明艳动人,为何爸爸会选择一个普通平凡的女人,还被她迷得死去活来的,林心心若不是沾了她母亲的光,才不会得到爸爸这般宠爱呢。
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出走?当年林心心的母亲生下她后便扭头走人了,没带走一针一线,爸爸是觉得愧对于那个女人,所以守着林心心不回家?
陈怒不也是这样吗?要不是因为她去照顾他母亲而流产了,陈怒才对自己这么低声下气的吗?
愧疚!愧疚!只要产生了愧疚,就会有弥补,进而才有长相厮守!
想到这里,周娇娇也笑着睡着了。
再次到林爸的山间别墅,是林心心的生日那天。周娇娇竟破天荒地催着陈怒早去一会儿,礼物蛋糕更是早早地就买好了。
“平时踹着骂着你才去爸那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反常?”陈怒随口发了一句牢骚,没想到周娇娇反倒有些慌张。
“因为,因为,”周娇娇一时找不出原因,连说了好几个因为。
“还不是心心的未婚夫嘛!听说他今天也来,正好公司想跟他们的家族企业合作,我这不是要去谈生意嘛。”一听是公司内部的事情,陈怒便默不作声不敢接着问下去了,害怕周娇娇再因为这个伤心。
驱车到了地方,陈怒竟有些不敢面对林心心了,跟在周娇娇身后躲躲闪闪的。
“你老跟着我干嘛?礼物呢?快去给心心啊,估计她这会儿在房间里呢。”周娇娇反常地催着陈怒去找林心心,陈怒想起之前他对林心心萌发的丝丝爱意,愈发寸步难行了。
赶走了陈怒,周娇娇长舒了一口气,从包里翻出一塑料袋儿药,心安了许多。
远处草坪上走来林心心和她的未婚夫,周娇娇乔装出几分笑意挂在脸上。
在她心里,狐狸精的女儿还是狐狸精,有什么资格被人明媒正娶,若是她林心心真的去勾引陈怒,她倒是抓住了个绝好的机会痛痛快快地羞辱她一番,顺带着骂骂她那个品行不正的母亲。
可惜啊,被父亲包装成了一奶同胞的亲生妹妹,她竟然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周娇娇恨不得告诉全世界,这是个烂货生的小烂货!
周娇娇随手递给林心心一杯果汁,林心心有些受宠若惊,平时周娇娇都不会抬眼看她的,便接过杯子,抬着杯脚喝了个精光。
周娇娇见势会心一笑,悄悄地把林心心拉到一旁,“你姐夫手里拿着礼物在你房间里等着你呢,快去找他要。妹夫嘛,我先借用一会儿,谈点生意上的事儿!”
林心心见她心情这般好,也就顺了她的意思去找陈怒。周娇娇则跟林心心的未婚夫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其实压根儿就没有合作这回事儿!
“姐夫?你在吗?”林心心口渴得很,手脚无力,连开门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了。
“在,在,在呢。”
陈怒一打开门,林心心便化作一摊泥,滑到了他身上。
“砰!”门开了,林心心的未婚夫脸部的肌肉抽搐着,他几乎忘了该给这两个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周娇娇瘫坐在门口,大声宣骂着,嘶吼着,她如愿以偿地再一次让陈怒愧对自己,她如愿以偿地给他们的爱情加入了一只永葆万年的防腐剂。
陈怒醒了,林心心也醒了,可陈怒却还拥吻着她,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
“啪!”这一耳光,是林心心给陈怒的,她草草地披了件衣服去找她的未婚夫。
“啪!”这一耳光,是陈怒给自己的,他向周娇娇彻底摊牌了,他直起脊梁一字一顿地告诉周娇娇,他爱林心心,他要离婚。
“啪!”这一耳光,是周娇娇给自己的,她把陈怒的妈妈搬出来了,把那个没出世的孩子搬出来了,可惜毫无用处。这一剂防腐剂下得太猛了,一针下去,把爱情都杀死了。
一个月后,陈怒和周娇娇离婚了,净身出户,永不回头。
林心心出国了,周娇娇搬去跟父亲同住了,搬去的头一天晚上,就是她离婚的那一日。
“你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林老头儿把周娇娇嘴里叼着的香烟掐了过去,按在烟灰缸里一捻。
“不都是因为你在外面鬼混嘛,妈妈为了把你逼回来,一口饭都不肯吃。”周娇娇拾起还剩半根的香烟,点火继续抽着。
“你太像你妈妈了,不光是眉眼,连性子也是。”
周娇娇补了一句,“哼!连命都是一样的!”
“当年的我就跟跑掉的陈怒一模一样,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啊。你妈妈觉得我一个乡下小子,没见过大世面,说不定哪天就变心了,她质疑我,怀疑我,甚至辱骂我,她给我带来了自卑,她让我觉得,我要反抗!”
周娇娇一言不发,的确,她是这么对待陈怒的,她甚至不惜故意给他制造机会出轨,她原本相信陈怒不敢这么做,她原本只是想诬陷林心心,趁机有了冤枉陈怒的理由罢了。
本来是一箭双雕的大好机会,没想到却白白给陈怒做了嫁衣!
“后来,我真的这么做了。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与其这么被无缘无故地冤枉,不如真就做了之算了!你妈妈的爱太让人窒息了,我喘不过气来。”
“没想到你遇到了林心心的妈妈对吧,那个敢把你甩了的女人!”周娇娇望着父亲的神情,他在谈论母亲的时候,眉头永远都是紧皱着,在谈论那个女人的时候,连他周围的空气都在笑。
“不对,是你母亲把她撞死了。你母亲饿得发了疯,她再也找不到让我回头的理由了。她开着我的车,撞死了心心的母亲,目的是一箭双雕,除掉情敌,嫁祸于我,逼我回家。”
周娇娇被烟呛得流泪了,可还是接着吸着烟,她的手有些发抖,嘴也是。
“我恨你母亲,她有钱,可以摆平一切。可我也恨你,因为你把你母亲的所作所为无一缺漏地复制在陈怒身上。”
“看看这瓶果汁,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添加任何防腐剂,可是喝起来跟鲜榨的就是不一样。因为商家要延长保质期,就得变着花样儿地加防腐剂,才能不压货。”
林老头儿拧开塑料瓶盖儿,迎上鼻子闻了闻,一股子香精儿味。
“你的爱也是一样,你为了长远的幸福,加了很多防腐剂,到最后,哪怕你打着不添加任何防腐剂的旗号,也没人信了。”
周娇娇夺过饮料,仰头咕咚喝了满口,涩涩的。
“我爱心心的妈妈,她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子,她的爱没有任何的条件,没有任何的束缚,更没有一丝丝的威胁。就像鲜榨的橙汁,保质期虽然很短,但是喝起来很爽口,更不会伤身体。”
周娇娇又想起了陈怒,她笑了,此时此刻她才发现,他的名字真是有趣。
有心便是怒,喜怒哀乐乃人之常事,她却偏要他变成奴。
无心便是奴,所以陈怒不爱她了。
周娇娇把口中的饮料吐了出来,咧着嘴抹着泪说,“真难喝!”
林爸拍了拍她的后背,淡淡地说了一句,“爱,本来就不应该掺杂任何防腐剂!” 作品名:《爱,不添加任何防腐剂》;作者:罄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