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爱亲情篇」世上没有绝对的爱与恨 尤其在血浓于水的亲情世界
文/舒遥
我一向相信,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是与非,亦没有绝对的爱与恨,尤其是在血浓于水的亲情世界里。
“母以子贵”这句话似乎从古到我所出生的八十年代中的农村始终是个不可抗拒的真理。很抱歉,我没有让母亲享受到那样的殊荣。
我与父亲的仇恨就像是与生俱来的。自打记事起,就将父亲认定为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只因他常常打骂我亲爱的母亲。
那时的我,是一个外表沉静而内心如野马似的孩子。那时就时时盼着自己快快长大,暗暗下定决心、发誓等长大了一定要将父亲痛打一顿,好给母亲报仇。那时看父亲,每每总是怒目而视,然而却又惧怕他,只能怒在心里,恨到骨头里。那时的我从不叫他“爸”,以此算是我的大胆反抗吧。那时每逢吃饭时,母亲总让我出去喊可恶的父亲回来吃饭,我很不乐意,却又不忍伤母亲的心,就只好硬着头皮去,老远看到他就没好气地喊声:“哎!吃饭!”根本不管他是否听到,扭头就走,算是完成母亲交给我的差事了。
父亲仿佛能够看穿我的小脑袋瓜,意识到我的几分恨意似的,不禁对我也狠起来。早早的将我抛给我们那贫瘠的黄土地,外加黄牛一头。然而,孩子的智慧总是无穷无尽的。黄土地竟然成了我的乐土!时常上树捉知了,时常在黄土地上高歌一曲,时常像我们家的小牛仔一样在荒原上撒野、疯跑,时常和它一起玩耍、赛跑......
真是其乐无穷呵!
于是,出于对父亲的恨,我却与黄土地结下了不解之缘。
父亲看拿我没法,继续加快了对我的改造,用农村男孩子所要干的农活继续惩罚我。没想到,我还真经折腾,什么挑水劈柴,给牛割草,推装满小麦的架子车啦,我竟然都一一奇迹般地学会了,并且觉得很是好玩,要比母亲教给我的那些女孩子做的活刺激、好玩得多。特别是看着父亲吆喝着牛来回犁地,我也觉得好玩,很想试着学下,可那头疯牛硬是不听我的使唤,最终也就没能学成。
说来也奇怪,父亲本是想借土地好好教训教训下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的,可没想到我竟像男孩子一样敢于征服土地,并且疯狂地爱上了这贫瘠、荒凉、看老天爷脸色过活的黄土地。
在与父亲一起日渐打交道的贫瘠的黄土地上,竟慢慢地佩服起父亲这个庄稼汉来。似乎对于所有折磨人的农活,他都有传授不完的“农活真经”,然而,依旧不喊他“爸”的,因为他始终是我童年印象中的大坏蛋。
女孩子都爱美,我当然也不例外了。小时候也长得惹人喜爱,二姑、三姑经常轮换着带我去她们家玩。有一次,三姑给我用指甲草染上了红指甲。结果第二天回到家,就被父亲发现了,痛骂了一顿。从那以后,我吓得再也不敢染指甲了。一直到现在长大成人,看见指甲油之类能够染指甲的东西,我都立马退避三舍,竟成条件反射了呢。也许,女孩子天生所特有的习性,在我身上,就这样一点点地被父亲扼杀了吧。
大概在我上小学三四年级开始,我们村的孩子几乎都养蚕玩。天下此等美事,我怎能放过?开春来惊奇地看着一个个的小东西从卵壳中陆续破壳而出,慢慢地蠕动着,跳着!叫着!笑着!好像自己也重新诞生了一般。每次放学回家来,按时给这些蚕宝宝桑叶吃,盼着他们一天天长大,之后才依依不舍得去学校。倘若周一到周五,哪天没桑叶了,母亲便会帮我从田地里采些回来的,却要小心谨慎地防着父亲。不知为什么,他根本不允许我养蚕玩的。
有天下午放学回来,我迫不及待地想看下养的白白胖胖的蚕儿是不是快结茧了。我鬼鬼祟祟地去摸索只有母亲和我知道的“蚕室”,可摸来摸去,死活都摸不到。我气冲冲地跑去找母亲,准备唯她是问。半路竟遇到同样气冲冲的父亲,只见他阴沉着脸厉声道:“以后再不准给我养蚕!”
一看他那鬼一样的脸,吓得泪只能往心里流。但仍鼓起勇气嘟哝道:“那我的蚕现在哪里?”
“蚕!你再说一句?不好好念书,成天在学校干啥哩?”父亲更是怒上加怒,眼看就要动手打人了。
我赶紧住口了,饭也没吃,就伤心地上学去。路过离家不远的垃圾堆时,方才看见一堆白色的、正在太阳下蠕动的东西,走上前一看,眼泪便一个劲止不住地往下流。我蹲在垃圾堆旁,对着辛辛苦苦养大的蚕儿,哭了又哭,哭了又哭。
经过“养蚕”事件,我对父亲更恨得是咬牙切齿。
很快的,暑假来了。我们村的男孩子晚上大都在村子里的土墙上转悠着捉蝎子,第二天,自有人在村子里喊着收蝎子,小孩子基本能挣个小零花钱的。我看着也眼馋,觉得既好奇又好玩,同时在父亲的怂恿下,我也像他一样背起了矿灯,像煤矿工人一样,将矿灯头缠戴在头上,就屁颠屁颠地到村子里瞎逛悠去了。可半晚上,几乎没捉到几只蝎子,就那都乐得像朵开满了的花一般,一心想着明天的冰棍、汽水就美美地睡了。结果,大清早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宝贝”竟然神奇般地消失了。
“咦,难道我心爱的蝎子全跑掉了不成?”很是摸不着头脑。
郁闷了半天,只好期待明天的冰棍了。晚上,眼睛放得更亮了,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蝎子尾巴,也会被我从墙缝中揪出来。依旧是美美地睡下了,早上却又莫名地消失了。接连几天都是这样,后来才惊奇地发现,原来是可恶的父亲偷走了我换冰棍吃的蝎子呢。我真是敢怒不敢言,气不打一处来。
小学就这样在对父亲的恨中一天天溜走,也如我所愿,我在快快长大着。
上初中,第一次离开母亲去过住校生活。一到夜深人静的晚上,就会忍不住在被窝里偷偷地哭。因为曾有一段时间父母有离婚的扬言,我真深怕自己睡过去,第二天起来就成了个父母离异的不幸的孩子。虽然我不喜欢父亲,但更不喜欢破碎的家庭。于是,便不知从哪来的灵感与勇气,竟铺开纸,颤颤微微地捉了个笔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父母写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封信。一一向他们吐露了我的恐惧、担心,也发誓如果他们安心好好过日子,永远不离婚的话,我就会刻苦努力考大学好报答他们的。没想到,我的一纸家书真像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救活了我们即将支离破碎的家,也救活了我和父亲之间的父女情。
所以,懂事的孩子是一个家庭的调解器,像美丽动人的天使一样,用一颗容易受伤的、脆弱的心努力呵护着就要坍塌的家庭屋舍。其实,孩子的要求并不高,只一个完整、安稳的家就完全足够了。恐怕这是世界上最简单、最朴实的要求了吧。
从此,我对文字似乎也慢慢地顶礼膜拜起来,从没发现它竟有这般神奇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