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岁月中的荒无人烟

“她是一个把一辈子用在儿女身上的人”

我对我的朋友说。

人们总是说儿女就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的姑姑大爷还有我的父亲，他们对于我奶奶来说，这块肉属实太重了些。甚至就是硬生生剥离开的，哪怕离开寸步，都会想念，远在他乡之外，更是久久不能放下牵挂。

上了高中之后，学习成绩就始终不尽人意，父母总爱在电话里骂我两句，其实我特别死板，因为那几句话，有时候我连家都不想回，真的，我觉得外面的世界太大了，有些事物和兴趣我在家里体会不到，还总是被迫听那些鸡汤，因为我实在实在不想在自己家里听自己的父母对自己的而已讲述别人家孩子的故事了。

我很叛逆，对于外人来说，对于父母来说，但是在我的奶奶面前，我永远是哪个小孩儿，可能衣品变了，发型变了，但是心永远没变。

正是因为有她在家里，我才会在假期回家看看，也算是抽个时间为自己降降温。清理一下身上的灰尘，看看我心中那个少年还是否安好。当然回到家以后每天做的事也很简单。奶奶起得早，四五点钟就起来做饭了，而我要八九点钟起来，每一次睁开眼奶奶就坐在我的旁边看着我。我也忍不住笑出来，那些褶皱怎么就不能舒展开呢，每一层都是一个岁月的故事，甚至每一层都有着儿女的影子。

爷爷走的早，亲戚们都忙，只有我们一家还居住在乡下，而奶奶生活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这里，就算破天荒的出个门待几天又跑回来了，农村长起来的腿，在城里跑不动。

爷爷走了好长时间之后，奶奶也没有缓过来。用埋怨又不舍的语气埋怨他，“老死头子，说走就走了”，奶奶经常哼一个小曲，估计是自己编的，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过。在她做饭时，劈柴时。甚至静静地坐在一个地方翻看照片的时候，也会哼起来，它不是什么优美的旋律，来自内心的一种声音，人老了，事少了。孤独便是老伴了。

在我们本市有一档相亲节目，我是怎么都没想到奶奶喜欢看这种节目，可能真的看不懂，看个热闹，看嘉宾的故事，看两个人成功牵手的快乐，或许只是看个热闹。所以我每次回家总得记住这个事，每天的七点调到哪个台，把声音调在20+甚至还要高，周一到周三是新节目，并且周二是老年专场，周日是回放或者过往精彩节目剪辑。周四到周六是另一档节目，但奶奶说这档节目的主持人没有常看的那个会说话，所以选择性观看。

奶奶有电话，但是不会用。电话也经常逗她，有时候关机，有时候键子不好使。我不在的时候，谁来电话就跟谁说话，我在的时候，想跟谁说跟谁说。这里应该配上两个笑哭的表情，真就是这样。奶奶很惦记儿女们，在我帮她打过去的时候，我总要打开免提，但奶奶还是觉得声音小，她认为是手机的声音小，所以通话的时候自己喊特别大声，为了电话线两端的人都听的清。

我第一次住宿的时候，我跟奶奶拥抱了一下，我一直觉得跟亲人说“爱你”“想你”“谢谢”这些话太俗了，我觉得没必要都明白，可恰恰就是这些自以为是，你在外面放个屁都点头哈腰抱歉，你在家当个皇上都理所应当。那一次，我说出口了，我爱您。后来我跟奶奶说起来这个故事，

挺没出息的。我抬着行李走的时候，书包里藏了几张照片，我和我爷爷奶奶的照片，等我回家的时候照片已经因为泪水浸染变形了。在没有手机的日夜，是它们伴我入眠。

奶奶八十三了，有时候还跟个孩子一样。前几天的寒假，我回到家。跟奶奶睡一个屋，我躺在她旁边。因为生活上一点屁大的事，我却放不下，我很焦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奶奶年纪大了，总爱起夜，为了怕她担心，我特地翻个身冲着她闭上眼，告诉她我睡着了，可是好巧不巧，我正打算闭眼，奶奶掀起被子，一粒灰就跑进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识伸手去揉，被奶奶看到了。我说没事没事，她说不行，孩子，眯眼睛多难受啊，找你妈过来看看，我一下子失控了，冲她喊一声，我都说了没事。奶奶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其实我很难受，但是妈妈也累了，睡着了。我不想麻烦了。可奶奶还是坐在那里。我的脑袋像被灼烧一般，我能感觉到那个目光注视着我。我也坐了起来，我跟她慢慢的说，奶奶，我弄出来了，没事了，快睡觉吧。奶奶又确定了一遍，我确实睁眼睛很自然，她才躺下睡觉。好笑不好笑。曾经是她哄我，现在是我哄她。

我忘了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走路的，忘了当时奶奶是否在身旁，可每当我走出大门，看见奶奶慢悠悠的拄着拐杖走回来，可能去买东西，可能去串门，我会跑过去，搀着她，可能和我小时候一样吧。从清晨走到黄昏，她老去的时候，我才刚刚升起。

奶奶这个人注定是享不了福的，总是惦记着别人。时常想起表姐家的孩子，让我打个电话，我就直接帮她弄视频聊天，时常又想起我大爷的工作，什么时候退休，我在帮她连线一下，一定要打开免提。再听不懂，看见样子也是开心的。

我还是一个高中生，但也许种种原因吧，也许现在孩子都这样，早熟。该说的不该说的，听懂的听不懂的，我都明白。有时候写写文章，又不太喜欢写亲情，因为我觉得我的记事能力配不上那些故事。并且时常写写就失控，眼泪落在本子上也挺不好看的。所以我就是平静的讲一个故事，写的跟作文一样，过于清淡，很少有人看下去。我也不会修改，因为我觉得，当时想的或许是对的呢，希望能找回浮躁的生活里还有心心念念的东西。比如亲情，经不起生死考量，却经得起岁月考验。

我觉得奶奶的故事够多了，一层皱纹就藏着一个故事。不用描写，不用赞美，就是那么时而粗糙时而细腻，藏在回忆里久久不能丢失，因为想她了，一定会想起她。找到了，就一定能找到。

你的回忆里是不是也有那么一小块地方，自己耕耘自己收获，尽管平平淡淡，尽管荒无人烟，也乐意在里面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