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远大师:人类要善待自然生命 否则就会受到因果惩罚
慧远(公元334—416)是东晋中后期中国佛教的重要领袖。他作为佛教中国化过程中的关键人物,提出了许多富于创造性的思想,如“沙门不敬王者论”“形尽神不灭论”“三报论”等,为佛教的中国化开辟了道路。在他的领导下,当时的庐山成了从北方向南方输送佛教的中转站,他在“足以息心”的秀美庐山,在处理人、自然山水与西天净土的关系中形成了他的佛教生态观。他把佛教与中国传统文化互融互渗,把个人的修行与艺术的审美、理想境界的追求相互结合,从而体验美丽的自然、探寻纯净的自我,最终获得心灵解脱。他眼前的生态,不仅包括自然环境,还包括精神状态,而且自然环境与精神状态不可分割、相互影响。现代世界面临的许多生态问题和生态危机,本质上可以说是精神问题,生态环境的不平衡是人类心灵不平衡的表现。
慧远倡导亲近山水,平等地看待自然万物,强调人通过对自然的观照来体会“道”。他认为人类要克服贪婪,停止对自然的无休止索取。否则就会受到大自然的惩罚。
具体来说,慧远的佛教生态观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神妙灵动的自然观。二是众生平等的生命观。三是西方极乐世界的理想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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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不灭说
慧远受到庄子思想的启发,结合般若学与毗昙学,认为在人的常规认识之外,存在着一个没有污染的美好世界,如果体认到了这个美妙的世界,就可以称为涅槃,这种状态下“神”就不再受生死之累。他把神称为“精极而灵者”。中国传统信仰中,祖先崇拜也是神不灭说的一种体现。
在慧远看来,想要解脱就得通过“神”把正报与依报统一起来。佛教中,有情众生依据在过去世的行为所产生的业力在现世获得的果报称作正报,它是生物性的部分即五蕴和合的血肉之躯。所谓依报,是指有情众生所依据的环境,亦即生命主体赖以生存的山川河流、树木花草等无情众生,它是物理性的自然环境等部分。
慧远指出人的血肉之躯确实与物质世界有差异,同时它们是共同变化、浑然一体的。物质世界发生变化,人的身体都会有所感,如果身体还没有觉察出来,只是变化的程度还没到罢了。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可以把我之情推广到万物之上,从而贯通物我。物我之情明白了,人的情欲就不会贪婪执著,不再凌驾于万物之上,更不会不断地从自然之中去无休止地索取了,故而能够做到尊重万物、包容异已、推己及人、广施安宁。
因果关系的普遍性和绝对性,形成了因缘和合。因果关系的果报存在深刻揭示了人与其所生存的生态环境的关系。因果报应的后面,有一个“精极而灵者”的神。神主宰的因果报应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丝毫不虚,任何环境的变化都会被人的身体感受到,感受的轻重与变化的程度有关。另一方面,环境的性质、状态是由人自身的思想行为所决定的,主导权在人自己手上。只有从人自身做起,平等对待万物,不要贪恋执著,才会有一个好的环境。
现实生活中,恶行往往不会立刻引起恶果,就像破坏生态的行为一样,往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不好的结果才会体现出来,针对这些质疑,慧远撰写了《三报论》,提出了三报的新报应论,即报应的种类分为现报、生报和后报,报应的主体是“心(神识)”,报应虽然有先后,但报应的轻重缓急是与人所作善恶诸业的轻重程度相对应的。现报者,善恶始于此身,即此身受。生报者,来生便受,后报者,或经二生、三生、百生、千生,然后乃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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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土思想
公元402年,慧远把社团里的僧俗信众召集到山北一座精舍的阿弥陀佛前,和他们一起发愿往生净土,这片净土就是阿弥陀佛居住的西方极乐世界。后世把“在阿弥陀佛前发愿”这个事件当作净土宗创建的标志,并把净土宗当作慧远所创的“白莲社”的延续,而慧远也因此被认作这一宗的始祖。
慧远的白莲社不仅描述了理想的佛国净土,还指出了到达佛国净土的途径——念佛三昧。他在《念佛三昧诗集序》中说:“气虚,则智恬其照;神朗,则无幽不彻。斯二者,是自然之玄符,会一而致用也。是故靖恭闲宇,而感物通灵。御心唯正,动必入微。”从对自然的观察入手,把“气虚”与“神朗”作为自然的独特之处,而要于通达自然之妙,就需要“定”;定中见佛,定中现自然,指出“功高易进”是念佛三昧的殊胜之处。
中国的净土信仰,自道安、慧远师徒的大力倡导,发展成了中国净土信仰的两大主流:弥勒信仰与弥陀信仰。所谓净土,就是佛以所成就的清静功德居住的庄严居所。净土思想,也包含正依二报两方面,佛身为正报,佛所居住的清静居所为依报。佛与净土,相伴相生,有佛居住处,皆为净土,只是有漏无漏之分别。佛教的净土,是所有修佛弟子希望达到的最高境界,对信众具有无上的吸引力。
慧远当时对于佛国净土的看法,主要来自《般舟三昧经》。他一方面肯定《净土佛摄受经》中所描述的净土的真实存在,另一方面又从法性出发,认为通过体证法性,定中可见净土。他的净土观念及实现方式,对当代生态环境及其实现方式的理解有极大的借鉴意义。这一观念将理想生态环境视作一种超越的精神境界,一种死后往生的生存境界;同时,他又与现世的自然相联系,从自然界的美好图景中推演出理想的净土境界。
需要指出的是,在佛教中,净土并不是天然存在的,除了发愿,还需夜以继日地修行。实际上,在大乘佛教中,净土与度化众生一样,是菩萨行愿的重要方面。西方极乐世界是阿弥陀佛在因地时立下的净土大愿,通过自身的菩萨行且经过长久时间建设而成的。慧远的净土描述,把现世与未来,理想与实践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慧远不仅追求个体自心的清净(心净),而且将度化众生,令众生清净(众生净),进而实现国土清净(佛土净)。从价值观转变角度言,实质上就是肯定道德教化,帮助更多的人转变物质主义价值观念,追求内在精神的超越和清静。若人认识到精神超越的价值,改变从外在物质追求的满足去寻求人生价值的方向,转变生活方式上对物质资料的过度消费与生产方式上对自然资源的过分掠夺,无疑地,对于生态环境的维护具有重要意义。在当前社会发展来说,就是转变享乐主义价值观,克制物质欲望,少索取,多付出,杜绝杀生,善待动物,建设一个良好的生态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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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自然观
生态文明观倡导人应当与自然和谐相处。慧远的佛学思想在玄学的背景下,让人重新认识了人与自然的关系。
慧远在庐山结庐修行,是因为与山水结缘。晋孝武帝太元三年(376),他不期然地遇到了心魂的最佳栖息地庐山,庐山自古有神仙之庐的美誉,集鄱阳湖之灵气,云雾缭绕,悠悠飘渺。可以想象这份邂逅之缘是如何令人欣然!对于漂泊的旅人来说,对出家人慧远来说,无异于故乡的感觉。
慧远眼中的自然与山水,不仅有“清幽秀丽”的一面,也有“妙趣横生”的一面,这对后来谢灵运山水文学的“会性通神”说,有着先导与启发意义。正因为山水既有美的外在,又有着神妙不可思议的灵气,所以山水能让人的精神得到熏陶。人通过山水的滋润而体神入化,默契真如。超越通常的精神愉快,达到了悟道的境地。在有“妙趣”的自然山水中,体会其中的玄妙,达到人生的超越,这就是慧远的自然山水观。
慧远所在的庐山东林寺成为当时的文化艺术中心,群贤毕至,有“十八高贤”之说。据萧统的《陶渊明传》记载,当时有“浔阳三隐”,一为周续之,二为刘遗民,三为陶渊明。周续之与刘遗民皆为慧远莲社成员,十八高贤之一;而陶渊明不应征命,与慧远保持着距离。陶渊明从田园之中发现了自然,在乡村的日常生活表达闲适,境界高远,情操高尚。同时,他又创造了一个“桃花源”的世界,虚构了一个乌托邦世界。陶渊明不像其他隐士那样倾心于慧远,主要是因为思想信仰上的不同。他受家传天师道的影响,不想归于佛教门下。他与慧远从不同的路径去发现自然,又从不同的方式去构想各自的理想境界:净土与桃花源,最后殊途同归,那就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结语:
生态文明建设,不是一朝一夕能达成的,需要从古代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寻找根柢。佛教作为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慧远作为佛教史上承前启后的伟大高僧,强调人与自然的共生关系,将自然看作是佛性的体现,认为自然万物中有佛性的光辉,人们对于自然不仅仅是利用与索取,更要有尊重与敬畏。
中国经济飞速发展,很多传统中的好东西都被我们遗忘和抛弃。人被当作是自然的主人,无限度地索取和开发自然,只顾发展经济,不断增加物质丰富度,寻求最大限度地满足人的物质需求。甚至出现了只顾眼前利益,不顾子孙后代的短视现象,他们侥幸地以为自己不会受到大自然的惩罚,也就是说他们只认现报,而不知有生报、后报,这种短视的行为势必会给子孙后代造成灾难。
慧远的佛教观,提倡共修净土,把“清净无染”提升到人生中一个无比重要的位置,并诉诸修行实践,强调思想意识的干净与宁静,有利于消除人对自然的贪婪与掠夺,保持一颗没有纷争、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纯净心灵。这些对如今忙碌而贪欲旺盛的现代人都是极好的生命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