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顾城诗画:拥有黑色眼睛的诗人 他在思考什么?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顾城
透过泛黄的书页,我们轻轻地注视着顾城。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幅灵动的画、一首鲜活的诗……
《顾城诗歌精品:顾城的诗 顾城的画》是由作者的家人选编,并配以作者本人的富有个性的插图的一本图文并茂的诗集。其中主要节选作品有:星月的来由·烟囱、对宇宙大声发问、怀念、铭言、割草谣、找寻、我赞美世界、生命幻想曲、友谊、一代人·巨星、梦想等知名诗歌。
顾城与诗歌
01回溯成长经历:在那个缺少面包的年代,诗歌早已被人们弃置脑后。年幼的顾城便是在那时,看着正在拌饲料的父亲说:“我和你对诗好吗?”
顾城于一九五六年生于北京,一九九三年十月在新西兰去世,是当代诗歌史上具有重要影响的诗人。他,及其诗歌作品同为当代诗歌研究的重要对象 。
作为颇负盛名的朦胧派代表诗人之一,他的诗歌,无论在语言还是意向层面都具有鲜明的个人化色彩。相较于同时代的其他诗人,他并不喜欢用宏大新奇的意象来阐发自我,而是善用简单透明、带有童真味道的语句来构建自己的诗歌王国,看去简约却又让人感到难以捉摸。
钟情于诗歌并选择诗歌作为他毕生追寻的“光明”,与其家学渊源和特殊成长经历不无关系。
顾城出生于一个诗歌世家,父亲顾工便是当时著名的现代诗人。在家庭环境的熏陶下,幼年的顾城便对诗歌有着特殊的亲近,以至于八岁时的顾城会经常狂奔于父亲面前大喊:“爸爸、爸爸,我又想出一首诗……”而后喘着粗气大声背诵:是塔松和雨珠的故事/是云朵和土地的对话/是瓢虫和蚂蚁的私语。
文化大革命时期,顾城一家迁至农场生活,父亲被分配在农场喂猪,顾城经常帮父亲拌饲料、烧猪食,借着灶前的闪烁不定的火光翻看一本老旧的《唐诗选集》。有时看得累了,他便会闪动着忽灵的大眼睛向父亲询问:”我和你对诗好吗?”
几年后,顾城一家被允许回城,和猪、天空、泥土一起生活了几年的顾城,已然长成了一名俊郎少年。同顾城一起回到北京的只有几盒的标本,和两册自编自写的诗集:《无名的小花》、《白云梦》。
回到北京的顾城成为了一名工人,生活像是被拧了发条一样更加紧迫。白天他发疯似的工作,晚上便发疯似的看书。他读能够找得到的诗歌、小说、哲学、政治经济学等书籍,并在那时开始自学画画。
他屋子的灯光总是彻夜不熄。伏案桌前,抓着笔挥舞个不停是他生活状态的真实写照。将各式各样描写美好梦境的诗歌写在粗糙的纸上,将一幅幅色彩斑斓的画作挥洒在墙上。他思考,他沉淀,他颤抖,他的激情终是喷薄而出。现实环境的逼仄窘迫,浇不灭他心底浪漫的火种。正是在这个时期,他吟出了时至今日仍脍炙人口的名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寻找光明。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02探寻顾城其诗:他自我地构筑了一个清澈透明、恍如童话的诗之王国。
时光缓过,生活趋于平静,顾城的诗歌开始在大量的报社杂志发表。时常会有人给他写信,或登门拜访同他讨论诗歌,他成为了一名小有名气的诗人,但他的诗歌却依然同他八岁那年一样,清澈透明、充满童真。
少年时期的顾城写着充满童真的诗,那是因为他年幼的心尚未经历生活的磨练,尚未在满是尘土的社会中穿梭。可在成年后,顾城的诗歌反而越发的纯真,这便是一种超然的智慧了。在历经生活锤炼,看尽人间沧桑之后,他依然能保持自己的赤子之心,将自己内心最无暇的感悟用诗歌表达出来,于柴米油盐的平凡日子里灼灼生辉。
叔本华曾说:”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如果他很早就洞察人事,谙于世故,如果他很快就懂得如何与人交接、周旋,胸有成竹地步入社会,那么不论从理智还是道德的角度来考虑,这都是一个不好的迹象。这预示着他的本性平庸。相反,一个年轻人对世人的行为方式感到诧异和惊讶,并且与他们交往过程中显得笨拙,乖僻,则显示出他有着好贵的品质。”
顾城便是这样一个人。直至中年,他也很难理解世事,理解这个世界到底在以什么样的规则运行。
他无法很好地处理工作与家庭的关系,他在亲情的关怀面前手足无措。他从不耽于名利,在报纸或是杂志发表作品,只是对他耀眼才华的一份无关紧要的证明。因而,他选择忠于“诗”本身,认真思索到底什么是诗,自己该写什么样的诗,又该如何去创作。
他是一名诗人,他并不以社会的评判标准去理解幸福和痛苦,他在自己的世外桃源怡然自得;他是一名诗人,他将他所有的内省写于自己的诗中,沉浸在自己的诗歌王国,那里自成方圆,是只属于他的世界,只归他统帅的王国。正如他在诗中写的那样: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忘了一件事/我用诗去想。
我用诗去想
顾城诗意象的选取极为精炼简单,多是我们生活中可以见到的事物,如:树木、尘土、钢琴、海洋、水果、星月等。这些简单的意象在他的组装下,蜕变为一幅幅优美的如同童话般的画卷。
诚然,他的诗也并不是纯粹的通俗易懂。相反,在简洁的前提下,他的诗被赋予了更多的东西,赋予着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赋予着他渴望这个世界一直变好的愿望,赋予着他凝练的灵魂。他这样写道: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夜的眼睛,都习惯光明。
有时候,顾城的诗仿佛和我们之间隔了一层面纱,难以真正触摸得到。我们搞不清楚他想要表达的确切含义。他像一个孩子那样思考,他以自己的身躯,张开双臂拥抱世界,却又会坐在自己的云朵上静静观察,观察树木的恣意生长,观察鸟儿衔着种子飞向远方,观察鱼儿在花朵中游泳,观察人类的冷暖悲喜。
不知不觉中,写诗成了他的本能。诗作为一种载体,承载着他的灵魂,翱翔于天际。
翱翔于天际
在《我总觉得》一诗中,他这样写:我总觉得/星星曾生长在一起/像一串绿葡萄/因为天体的转动/滚落到四方/我总觉得/人类曾聚集在一起/像一碟小菜豆/因为陆地的破裂/迸溅到各方/我总觉得/心灵曾依恋在一起/像一窝野蜜蜂/因为生活的风暴/飞散在远方。
在这首诗里,语言像天鹅绒一样柔嫩顺畅,像空气流动的风一样在我们的身体中穿过。他时而仰望天空的星星,幻想着星星都像线一样连在一起,让孩子们在上面玩耍。又害怕他们会突然散落,跌落到四方;时而希望人类可以聚集在一起,彼此畅谈,又觉得不可力抗的因素总会让大家天各一方;时而渴望大家的心灵可以温暖的依恋在一起,又怀着怜悯的心态认为,这样的美好总会被生活的困顿打败。
诗人美好的渴望与害怕失去的敏感交织在一起,像一个挂着晶莹泪珠、站在人生路口的小孩,仿徨而不知所措。
03欣赏顾城其画:与顾城的诗一样,他的画也充满着儿童般的童真。
诗人顾城叫惯了,我们都忘记了,他也是画家顾城。
绘画同写诗一样,一直以来都是顾城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生活的本能。他的画作线条简明流畅,造型新颖有趣,每一幅画仿佛都在描述一个我们完全不曾见过的新世界。随便拿出一副顾城的画,初看之下,你可能会觉得这就是儿童嫩稚的涂鸦,但是,当你怀着艺术的审美去细细品味的话,你会发现画中自有一方诗人自己的天地。
诗人心中充满了奇幻的世界,交错的线条像是无意义的涂描,又像有一个含羞的少女藏在其中,她坐在莹莹的草坪上,笑嘻嘻的看着你。顾城善于如此,他像个孩子一样,将自己想要表达的一切藏于表面的杂乱之下,你必须细细品味,才能掀开蒙着的灰油布,一睹油布下面的繁花。
或许是受早期生活经历的影响,植物是顾城画作中必不可少的因素。在他的画中,鱼儿长着根茎般的胡须在森林中游动,眼神若有所思;鸟儿身上描绘着蔷薇的纹路,像贝壳一样讲自己包裹,只剩下长长的喙裸露在外;断掉的枝丫和细细的丝带纠缠在一起将一匹害羞的小马包裹在内;受伤的人们用残缺的犹如枯枝一般的手臂弹奏着森林深处的钢琴......植物代表着新生,代表着生命,代表着人们心中最宁静的地方。
他的画总是那样的新颖,同他的诗截然不同。在那一幅幅画作中,我们看到的是一片片充满思想的落叶,一扇扇充满幻想的天空。画作中恣意生长的枝丫,尽情开放的花朵,身穿锦衣的少女,同鸟儿、鱼儿、小马一起愉快地生活着。那是诗人心中最宁静的一片森林,他将一切都藏在那儿。不论是人性的险恶,还是包裹着彩衣的糖果。
无疑,顾城的画作也是朦胧的,有一种让人难以直接把握,忽远忽近的美感。在标注着“我们所能悔过的”画作中,大量的藤蔓蜿蜒着在画面中穿过,长长的茎杆上只开了一朵五瓣的小花,低垂的人脸埋伏在喇叭一样的叶子中看不清表情。皇冠斜垂在侧面,茧蛹还在包裹中尚未破缚而出,交错、纠结的情绪浓郁的像是要溢出画作,只消看一眼,你便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但是当你仔细思考,想要抓住这种情绪的尾巴时,却又发现,什么都不曾存在。就像他在诗中写的那样:水在天上/天在水里/云彩悄悄隐没。
这样的画作还有很多,表达的意境却迥乎不同。写着“天意”二字的画作中有一圈圈内嵌的线条组成人脸,穿着长袍的男子在前方伸着手臂引导着后面的人们,而后面的人们却长着仿佛竹笋一般的脑袋,并头戴皇冠。一抹情绪充斥在空气中,是一抹源远流长、模糊不清的情绪,却始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苏轼在评论王维的诗画时曾说:“观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在我看来,顾城亦是如此。大多数时候,顾城将画画与写诗当做一件事来做,无论是在写好的诗旁边填上一副画作,亦或者在画好的画上写一首小诗,虽体验不同,却都充盈着精神领域的幸福。
04
一九九三年十月,顾城逝世于新西兰的激流岛,那是属于他的小岛。自他迁居至那个临海的小岛,他便在那儿耕种农田,养殖家禽,写诗绘画,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关于顾城的死,在评论界至今也有很大的争议。有人将他死前的罪恶赦免,有人将他的死连同他的诗歌一起打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实际上,没有人是不犯错的,我们都是普通人。因为自己所犯下的错,顾城已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有很多的错,却一定不比大多数人的错更多。
诗是独立的,自从被写在纸上,他就有了自己的衍生,而不仅仅只是诗人的代表。它不应因为人的作为而得到并不公允的臧否。我们读他的诗,欣赏他的画,在那些诗歌和画作中,我们看到的是可爱的童话和一个天真的孩童。我们汲取的,是无与伦比的美的滋养。
如今,也许还会有人在某个安静的午后翻开诗集,像童年的顾城那样微笑着读出声来:
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作者:杜荷语,一枚可盐可甜的少女。可背起行囊四处行,也可围炉夜话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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