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摆渡者
人们过路就只能依靠老人的船了。
乡上的领导换了,正是从前在这江里游过泳的光腚娃娃。一上任,大手一挥,一座宽敞明亮的大理石拱桥在几位拿着蓝图的工程师心中迅速浮现。“这是。上面安排下来的任务,绝对不能弄砸了。”第二天,总工程师下命,工程由他全权负责,这桥,“上面的”专门交代过,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机器轰隆隆开进村庄后,于是那桥就紧锣密鼓地开始施工。
老人坐在渡船上,望着那大桥,心思在那老旧的旱烟管上闪耀,眼神迷离那在白色的烟里。在船头习惯性地磕完烟管后,背手而立,等着最后一波客人,若有所思。这一份职业即将逝去,老人流露出怀旧的伤感,那无声的叹息,将那略感悲凉的气氛传染给船。上的过客,使船上因那桥而激动的气氛有所收敛,过客们望着桥和老人,有流露出不舍的眼神,可分明有期待和欣喜。老人开始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失落的心情,如晚霞下他一闪一闪的烟管,让人琢磨不透。
下雨的时候,江面总是被雾气笼罩。老人也准时摆渡,像个独行者般漂浮在白茫茫的雾气里,那桥,隐了。早风中混浊的水泥味没能被雾气盖住,在老人鼻翼下愈发清晰,孩子们睁大眼睛努力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桥,话语里满是希望,老人也望,也望,有所思。
他已过不惑之年,心有一点灵台。在时光彼岸遥望少年,看到了容貌模糊的父亲和自己,“这水啊,要是有桥就好了,你娘也不会走了”江中的漩涡他摸得一清二_楚,当年他娘,就是陪他父亲摆渡时被卷走的,虽事隔多年,他仍记忆犹新。可他为什么,不愿意看到这桥建起呢?他问自己,却一直找不到答案。直到今天他看到孩子们脸上洋溢着的希望,那懵懂的眼光闪射出求知的光,他的心柔软了。他忽然愧疚起来,甚至由衷地觉得是自己想害这些可爱的孩子们,“娃儿们还要去山外面念书”他想,很朴实却打消了这些天的感伤。
那桥终于建成了,一门门礼炮响彻云霄。那孩子亲自下来视察,摸着桥上白玉般的栏杆,回想往昔。那石雕的狮子,厚重有力;那盘浮在栏柱上的神龙,生动形象。看到此景自然喜悦,村里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就连村头张大爷家的大黄今天也安静了,静静地蜷在窝里。老人依旧守着船,望向桥那边,四野里一-片冷清,可桥不是,是这片天地最热闹的地方,老人也笑……
现在。来的大抵是那些容易念旧的几个老客了,老人也基本不出船了,-个人住在江边的破房子里,来客来时也不是为了过河,手里总提着一-瓶子酒和几道小菜,杂七杂八,在老人的破屋子、江边、江心或者其他什么地方,与老人喝上几杯,怀旧。嗯,挺好的。
晚霞,在浅滩那里,柳枝划破了水面,水被它染绿,一层层荡远的涟漪中,有被夕阳调了色的云,老人停在渡口,鱼尾纹中藏着笑的印记。
夕阳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
版权作品,未经《趣文网》书面授权,严禁转载,违者将被追究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