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岩蒋方舟:传统文学不会死
10月24日晚7点30分,第二期腾讯书院在北京师范大学学生活动中心举行。本期腾讯书院的主题是“后诺奖时代 华语文学创作之路”,著名作家海岩、青年作家蒋方舟作客现场,与青年学子汇聚一堂,探讨莫言获奖后,华语文学的命运和前途。活动当晚,两位作家都表示获奖是好事,中国文学能由此获得更多关注,同时也披露自己不为人知的成名心路:海岩称面对青年作家,自己已经“过时”,而针对前段时间方舟子的“代笔质疑”,蒋方舟坦然称自己从十几岁起就遭到外界怀疑,与其回应,不如埋头写书,让时间证明一切。
谈莫言获奖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一经传出,立即成为媒体、舆论和公众最热议的话题。中国不乏好作品,但诺贝尔奖迟迟未降临中国。我们越渴望,就越拿不到;越拿不到就越想拿到。北大教授张颐武对此有颇为传神的描述:“诺贝尔奖就像水痘,出一次就精神免疫了。”如今,中国人盼望已久的诺贝尔文学奖终于被莫言拿了回来,而这个奖到底给文坛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蒋方舟和海岩则各有高见。
蒋方舟:莫言让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中发出一角光芒
在欧洲,中国书很少见。
蒋方舟在德国书店的书架上几乎找不到一本中国作家的作品,挪威也是如此。挪威全国只有两个华语文学的翻译家,一个已经死去,一个已经80多岁。等到这位80多岁的老人去世,挪威就可能没有人再来传播、翻译华语文学。而同样是在这片北欧的土地,作家村上春树的作品却能达到10几万本这样的惊人销量。
欧洲人对中国文学的关注太少,因此,蒋方舟在两个月前预测这次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更可能是村上春树:“对比而言,中国文学在世界整个的现当代文学中是非常边缘的,无论是从销量还是影响力来讲都是这样。”
在得知获奖信息后,蒋方舟在腾讯微博中第一时间恭喜莫言,并称莫言获奖是一件特别好的事,这起码能够促进中国文学作品的翻译以及在国外的引进。比如得奖之后,德国就有辞典就收录了莫言的词条,这个词条附带有对中国文学的介绍。中国文学不一定能成为世界文学的重心,但开始有了一角的光芒。
让世界文学关注到中国文学、中国作家 蒋方舟认为这才是此次获奖的意义所在,而反观国内,陈光标送莫言京二环别墅,高密人说获奖比原子弹发射还要重要,这些本身非常荒诞,蒋方舟称媒体和舆论应该把莫言得奖的事聚焦在文学领域,而不是社会舆论领域。
海岩:国人的诺奖情结反映了弱势文化对认同的渴望
转播到腾讯微博海岩莫言获奖之初,海岩接到一些朋友的电话,电话中纷纷祝贺他斩获诺贝尔文学大奖。只因他和莫言的名字中都有一个yan字,于是产生了让他啼笑皆非的误会。莫言早就是国内名气很大、德高望重的作家,国内知道他名号的人却并不多,严肃文学的边缘化可见一斑。
海岩直言:“中国文化界一直就有诺贝尔奖情节,就像电影界一直有奥斯卡情节一样,这就是一个现在处于弱势状态的民族,它弱势的文化特别渴望得到西方主流文化的认可,终于莫言成为第一个获奖的中国大陆作家,于是国内的媒体、文化界反响都非常强烈。”
事实上文学界不光是诺贝尔奖,美国国家图书奖、英国布克奖、中国的茅盾奖等奖项同样具有十分大的影响力。海岩就表示诺贝尔奖明显是一个西方的奖励,反映了西方的价值观,尽管这个价值观由于多年主流媒体的宣传和造势,在世界上现在处于主流的地位,但这个奖并不能够代表全部的真理,甚至莫言本人都表示不能够太在意这个奖。
尽管如此,海岩还是称这次获奖是一件欢欣鼓舞的好事。文学边缘化多年,终于在这时得到前所未有的举国关注。希望借着莫言这股风,传统文学重新得到审视和的尊重,吸引更多的年轻作者不计名利,纯粹写作。
互联网时代的华语文学不再有80年代的辉煌,莫言此前在接受采访时就称,华语文学作品的数量不断上升,文学的质量却在下降。严肃文学在网络文学的挤压下,命运岌岌可危,未来的华语文学会否因为诺贝尔奖而回春,海岩、蒋方舟对此的态度都不甚乐观。
海岩:传统文学不会死,也不会活得很好
当今,青春小说、网络文学大行于市,传统文学面临多重挤压,似乎被逼到一个难以喘息的角落,有人甚至发出传统文学行将断代的哀呼。
海岩表示断代的悲剧不会发生,但传统文学的确会越来越小众,这与时代有关。
大工业时代需要集体主义精神,需要信仰、需要一个英雄来鼓舞这种生产形态下的社会运行,文化是围绕着生产而展开的。而互联网时代和全球化的时代,文化是围绕消费而展开的。
互联网时代个人生活最重要,所以需要休闲,需要纯娱乐,对于意义的追求来越少。对于感官,甚至是官能的娱乐需求越来越多。
海岩补充道:“而在文化部门的制度设定下,文学能不能够生存,能不能够被传播,能不能够受到尊重的唯一标准是商业标准,已经没有所谓的纯文化的标准。”
“如果把文化分成为政治服务的、为商业服务的和为单纯的文化服务三种的话,现在这个时代为商业服务的文化是占了绝大多数。还有少数是为政治服务的,也有一些作品就是为了拿‘五个一工程奖’的,这样的作品有它一定的生存路线。纯粹为文化而写的作品凤毛麟角,不会死,也不会活得很好,包括诺奖时代以后。”
蒋方舟:界定严肃文学和青春文学的标准非常模糊
放眼中国文坛,各类型的文学作品让人目不暇接,传统文学、玄幻文学、穿越文学、青春文学、都市文学,通俗文学攻占了人们的绝大部分视野。
蒋方舟提出,《西厢记》是严肃文学还是青春文学?《西游记》是什么样的作品?怎么界定严肃作家和青春作家?她称“其实界定的标准是非常模糊的,比如红楼梦在当时那个年代就是通俗文学。”
在中国乃至在全世界都有一个特别不好的现象,通俗文学和冲突文学互相瞧不起、互相打仗。通俗文学作家觉得严肃文学作家卖不出去才会这样写,严肃小说觉得通俗小说上不了台面,很多研讨会都出现这种伪命题的讨论。
“一个优秀的作家能够做到两者兼顾,又能被文学史所承认,又被大众所承认。”
JK罗琳,她的哈利波特系列乃全球畅销书之手,但她的新书《临时空缺》又有些向传统文学靠拢的意思。
蒋方舟有一句话常挂在嘴边,“用卖身的钱养卖艺的活”,所谓卖身的钱就是说她会写一些偏商业、偏大众,为大众所服务的东西,然后来赚取一些稿费。养卖艺的活,就是有一段时间写一些不为任何人,只是为了自己看着很舒服的作品。
通过这种方式,她力求做到严肃文学和传统文学的两者兼顾。
海岩和蒋方舟生于不同时代,成长环境不同,写作风格不同,粉丝群体也不同,但两位对文学的态度却殊途同归,都认为“文学是自然的产物,作家是自发形成的”。
蒋方舟:写作让我不那么自卑
如果去研究知名作家,你会发现他们当初写作的动因有时不见得有多么复杂,莫言当年是听说写书能每顿吃上饺子,才走上文学这条“不归路”。
“我的妈妈是一个不太成功的文学青年,她希望自己的文学梦想能在女儿身上延续下来”
于是在蒋方舟很小的时候,她妈妈对她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国家有个规定,小学生在小学毕业之前必须写一本书,不然会被抓到监狱……于是就有了她的处女作《打开天窗》。
在应试教育的大环境下,很多人的写作被训化,变得教条和相似,蒋方舟的文笔活泼轻松,独树一帜的个性化写作为她博得不少美誉。
这与她的成长环境是分不开的,蒋方舟提到,从小,家里各种类型的书都有,唯独没有作文书:“从小父母教育我不要被作文书所驯化,长大了就是让我不要被教育所驯化,到现在可能更是升级了一个层次,就是不要被社会所驯化。”
蒋方舟自爆自己小时候是特别自卑的人,觉得自己琴棋书画、智力都比同龄的孩子差很多,在与同龄的人相处过程中,蒋方舟都觉得自惭形秽,但是多亏了写作,让她有相对独立的内心世界,有强大的价值观。“写作能够让我变得不那么自卑,这是写作带给我的。”
蒋方舟提到这个时代对于写作者既是幸运也是不幸,每天作者都能看到大量素材,但又面临诸多审查,一夜成名的机会很多,丢掉名利心、沉下心写作的人却又变少了。
对于文学爱好者,天才作家蒋方舟的建议是先模仿、再创作。
海岩:我在老老实实地讲故事
海岩一直谦虚地称自己是一个业余作家,他的主业是在一家国有企业做企业管理的工作,笑言自己就是个国家干部。
踏上写作之路是个偶然,海岩的巅峰作品《便衣警察》发表于80年代,那时正是中国文学形式创新的时代,许多作家深受西方写作手法的影响,追求文学形式上的突破。
以格非、余华为代表的先锋文学作家正是诞生于这个时代,超现实主义、魔幻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影响了一代写作者。
海岩回忆:“我在当时的写作者中属于小众,大家都是在热衷形式探索,讲故事的人不多,我在老老实实的一个讲故事,我的书里有一个完整的故事,有相对典型化的人物,也有比较快的节奏,有比较善恶分明的价值观。”
正是海岩作品的故事性,引起了诸多影视人的兴趣,他的作品陆续被改编,从《永不瞑目》到《五星大饭店》,海岩作品改编的电视剧创作了不少收视神话。
成名也引来了非议,有人说海岩就是为了拍电视而写书,对此,海岩强调自己只是个业余作家,以前没想过自己的作品会变成电视剧,写作只是为了自己开心。
海岩笑称,自己不仅业余,还是个老牌作家,依然习惯用纸笔写作。
“我拿一本纸质书就能看进去。写作也是,用电脑写比较乱,该哭的时候不会哭,该笑的时候不会笑,就忙着找键盘上的ABCD按键去了。而当手写的时候,我的情感就有了。”
海岩希望纸质书的生命力能再强大一点,他打了个比方,古代的书画里面有这样一句话,叫做绢八百、纸一千,画在绢上的可以保存八百年,写在纸上的字可以千年以上,这个是有实证的。但是存在硬盘里的字到底能保存多久?可能十年就要重新挪到别的盘上一次,它是无法长期存储的。因此他一直期望在未来还有纸质书的存在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