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春节见闻录
春节回老家呆了五天,初三晚上返回了成都。弟弟十一月才休假完返回西藏,过年就再无假期回四川,原本弟媳和她的父母计划回老家和我们一块儿过年的,结果在出发前她爸感冒了,需要输液几天,所以她们一家都留在了德阳过年,老家只有我和爸妈。这应该是许多年以来最冷清的一个春节,心绪颇为复杂。
疫病
往年春节的主题多是结婚没有、生孩子没有、生二胎没有、在哪工作、挣了多少等等,今年春节的主题只有一个——新型冠状病毒。
放假前几天,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就跟我说过注意疫病的事,让我不要乱跑,而我并未引起重视,去别的城市出差了两次,还参加了一场同事的婚礼。
腊月二十九,回家的第一天,关于疫病的紧张氛围还不是很浓,县城的公交车一如往年般拥挤,有置办年货的、走亲戚的、背着背篓的、抱着小孩的、拄着拐杖的,大人谈笑风生,小孩嬉笑哭闹,嘈杂一片。县城张灯结彩,卖蔬菜、禽蛋肉类的、其它年货的小摊摆满了大街小巷,街上人群熙攘,茶馆里坐满了打牌、聊天的人。
回家的第一天中午,幺爸家请吃团年饭,整整五桌客人,大多数的亲戚都聚齐了,还有一些“朋友”。席间大家一面激烈讨论着疫情,一面觥筹交错,喝得满面红光,他们都确信喝白酒能消毒,能预防疫病,颇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并劝我也来点,被我拒绝了。
大年初一开始,突然便冷清了,出了禁止聚会的通知。餐厅、茶馆停业,庙宇、景区也纷纷关门。
初三下午从老家拖着行李箱出门去往火车站时,遇到的人们都高声议论着这几天不应该出门。县城里的大多数店铺都关门了,路上行人稀少,回到成都发现比老家更冷清。爸妈本也想让我再多待几天再走,但对我来说五天已是极限,我亟需回到自己的空间,缓一缓这些天感受到的负面情绪。
回到成都立马把身上和行李箱中所有的衣物都换洗了,加了很多的消毒水。初四上午又花了一上午时间大扫除,把家中每个角落都用消毒水擦了一遍,换洗了床单被套。
每一场灾难中,都会出现诸多无私奉献让人感动的人和事,也会出现许多自私自利让人倍感愤怒、悲哀的人和事。
整个春节期间,亲人们都在围绕疫情进行激烈讨论,大家都坚信情况绝对比报道的严重,每个群里都流传着各种所谓内幕消息。有人让多囤积口罩;有人劝大家赶紧去囤积米面粮油,有人说这都是外国人的阴谋,他们已经断了中国的粮食供应,样下去肯定会像五六十年代那样闹大饥荒,言之凿凿;又有人说外国也在流行疫病,死了好几千人了。朋友圈中也出现了许多超市的蔬菜、粮食、方便面等被扫空的。
更有投机者,回收用过的口罩再次贩卖,企图发灾难财。想起去年非洲猪瘟肆虐时,周围曾有人一脸羡慕地说有些人有渠道,把掩埋了的病猪肉挖出来贩卖,赚了很多钱。不知道该说他们是愚蠢还是邪恶。天灾固然可怕,人祸有时候却又更甚。
跟爸妈说那些人都是瞎起哄,千万别恐慌。我妈说她才不会恐慌,因为乡下老家的柜子里有上千斤谷子,地窖里有几百斤红薯。虽然早已搬进了县城,他们每年仍会在乡下种些粮食。有时候在想,这也许就是他们一直拥有安全感的原因,可能比拥有存款更让人有安全感。
临走时又反复跟爸妈说不要轻易相信那些小道消息,特别是朋友圈里流传的那些什么惊天大秘密,基本上都是假的,不要恐慌,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给我或者弟弟打电话确认。
环境
回老家的几天,走在路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垃圾,大街上、草丛里、树枝上、河里……随手扔垃圾、随地吐痰的人放眼可见;买菜的、买年货的,套了一层又一层塑料袋;路边的小吃摊,摆着一摞摞一次性碗筷,光顾的人们吃完都随手一扔,带走的又还要再套上个塑料袋。尽管往年也是如此,今年却更觉触目惊心。
节前妈说县城出了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通知,但大年初一,小区里仍满是燃放烟花爆竹的垃圾,总有些人半夜偷偷起来放。那几天河边的草地里,常有人烧纸祭拜,妈说那片草丛每年都会被烧起来,屡禁不止。乡下老家的山林里也是,几乎每年都会引发山火,但从来引不起人们的重视。
家附近街道两旁有许多的苍蝇馆子,地上都是油腻腻的,厨房的灶台、墙壁、天花板全都是黑的,装食材的盆、桶、框、篓外面满是脏污,餐具、厨具、后厨、就餐环境,没有一样符合卫生标准的,洗菜、洗餐具的污水从店里直流向河里,形成一条条恶心的沟,让人看了不禁一个冷颤,浑身起满鸡皮疙瘩。就这样仍旧有许多人光顾,大多数人都不觉得有问题。
我们活着,每天制造许多不必要的垃圾,我们生活在垃圾成堆的环境里,若无其事。
浪费
幺爸请的团年饭,一桌子菜看似丰盛,却又让人觉得无从下筷。所有的菜都重油、重调料,包括素菜,都被许多的油泡着。还有一些菜看起来很大一盘,能吃的却很少,其余的都是调料。幺爸说一桌菜六百多块钱,不贵,但五桌客人,饭钱加上酒钱总共花了四千多,对于县城的人来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大家都在说钱越来越不好赚了,却又处处要花钱,二姑妈说春节前后,她请客吃饭、买衣服、打麻将、发压岁钱等已经花掉了两万多。父母年前各种人情送礼也花了两三千。
除幺爸外,年前二姑妈、大表姐、大表哥等几家都请了爸妈团年。我妈一直很纠结是否需要请回来,要请哪些人,是要在家里请还是在外面请。去外面请需要花很多的钱,总觉得是便宜了那些馆子,在家里请又坐不下那么多人,有些人请了不一定会来,因为他们很忙,不请又觉得不好,总之特别纠结。正当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请客的时候,禁止聚会的通知出来了,她好像松了口气。
去幺爸那吃团年饭时,我妈问我要不要买点东西提着,买什么好,我说不用买,买了也是浪费,一开始她觉得有道理,然后走了几步她又说空手去还是不太好,还是觉得该买点什么东西,我说那随便你买什么吧,最后她买了一口袋苹果和橙子提过去。去团年的人大都提了大包小包的礼物。
年后,幺爸、二姑妈、三姑妈、三姨、小舅他们来家里串门,给我们家也提来了各种水果、牛奶、糖果、保健品一大堆,往年更多。
店铺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它们的包装看起来都很高大上。先前有个热门话题叫做“哪些消费行为让你觉得自己受到了明明白白的欺骗”,许多人发的图片都是外包装看起来量很足,买来拆开却发现里面都是空的。
其实不仅仅是那些商品,连药品的包装都越来越迷幻了,去年有次感冒,医生给开了盒药,打开的一瞬间,我在思索那样的包装究竟是为了什么。后来想想,可能这些不是欺骗,毕竟外包装上注明了量。确切来说是浮夸,喜欢高大上的东西是一种普遍现象,所以许多事物的内涵越来越少,外观却越来越豪华,满足了面子,却制造了许多垃圾。
药品包装成这样,确实不懂是为哪般挣钱
二十九、三十这两天,我爸都在干活挣钱,所以缺席了幺爸的团年宴。亲戚们问我妈为什么我爸没去,我妈尴尬地说:“老样子,又去忙他的业务去了”。亲戚们纷纷感叹,说我爸一生都钻钱眼儿里去了,年轻时候拼命挣钱,现在老了也不懂得享福,连过年都不歇一下。
大年三十中午,爸回到家中,笑嘻嘻交给我妈四百块钱,说是那两天挣到的。
我爸的业务是修坟、抬棺材。许多年前,乡里一个老道士,找我爸和几个跟他一样有力气却没什么手艺的人组成了一个丧葬队,县里许多地方操办丧事的都找他们。
往年我对于我爸这种执着挣钱的行为也很不理解,埋怨他一大把年纪了瞎折腾,总劝他别再干了,说都是为了他好,怕他弄伤了自己。今年对此多少有些理解了,劝我爸别再干活挣钱,跟他们劝我赶紧结婚生孩子一样不中听,一样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还要美其名曰为了别人好。所以现在我不再强求他非按照我的想法来,各自开心就好。
死人
埋死人这事大多数人都很忌讳,要么觉得恐怖,要么觉得不吉利,我爸却跑得飞快,因为可以挣到更多的钱。为了劝他歇着,好多次拿他埋的那些死人举例,他们活着的时候,大都不懂好好享受生活,一辈子拼命挣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死后才花重金搞个隆重的丧事,修个富丽堂皇的坟墓,有何用。但我爸根本听进去。说不通时,甚至吐槽他干一年不如我随便挣两笔外快多,又不会少了他的钱花,让他歇着我每天给他发工资。但无论怎么说,他都不会改变,依然一听到有活干就跑出去了。
每年冬天都是我爸他们一伙人业务最繁忙的时候,许多老人挨不过冬天。记忆中有好多年春节我爸都在外面过的。
回家的前一天夜里,家附近的河里淹死了一个人,是个六十来岁的男性。有人说是因为得了癌症,没钱医治所以跳河自杀;也有人说是桥头上做生意的,因为放在桥栏杆上的保温桶掉到了河里,他下意识去捞保温桶,结果自己也掉进去淹死了;有人感叹那人太蠢,保温桶能值几个钱,掉了便掉了,结果为这么个东西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有人说要是发生在白天,说不定能得救;有人说就算发生在白天也救不起来,这么冷的天谁敢去救呢。
这让我想起了我上高二的时候,家里还很穷,我妈每年都要养好几头猪,累死累活只为能多挣点钱。有一天,一头猪掉进了茅坑里,她想也没想就也跳进去,想把猪救起来。结果猪没救起来,我妈也差点淹死在茅坑里,幸亏当时有个邻居在场,看我妈倒下去后也立马跳下去把我妈救了起来。虽幸运逃过了死劫,但由于肺部感染,我妈后来在医院住了很久,花了很多钱。
当时,周遭的亲友邻居们也都议论纷纷,感叹我妈是为哪般,不仅猪淹死了,自己还住院花掉了很多钱,究竟是为哪般?我妈说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猪被淹死,不然会损失很多钱。这点上来看,我爸和我妈真是天生一对。
人们在茶余饭后谈论着生死,仿佛只是谈论着某个阿猫阿狗,一个生命的逝去,只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时候我们总说人命关天,却又在许多时候人命显得轻如鸿毛,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因为什么而死去。
活着
每当我想起我妈为了头猪差点丧命于茅坑的事,心中总是百般难受,而我妈每次提起却总是一副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栽了个跟斗那么简单。
前段时间刚看了余华的《活着》,我就觉得我妈每次说起自己差点为了头猪把自己淹死在茅坑这事,就跟福贵讲自己的故事那般轻描淡写,却总让我感到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沉重。
那般不顾性命,不就是为好好活着,为了我们一家人能好好活着。
狗
去年底乡下老家的狗被人偷了,周围其他邻居家的狗也都被偷了,我妈说是有人为了卖钱,专门去农村偷狗,用下了药的食物作为诱饵,把它们迷倒后拿去卖了。
那条狗是爸妈搬去县城前两年在别人家捉的,他们搬走后就成了留守狗。原想转送给别人家,结果送走两次,那条狗都跑了回去,我妈看它那么忠诚,就没忍心再送走。前两年我妈还任着村里的会计,隔三差五会回乡下处理些事情,每次回去都会带些剩菜和骨头给它,临走时再给它煮上一大锅红薯干饭。我妈说那条狗很有灵性,每次她回去,狗子都特别欢喜,总是围着她转,走的时候特别的不舍,会送她很远,当她叫它回去的时候,它就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狗子在老家差不多留守了三年。去年底,乡镇合并后,我妈卸去了会计的职务,就很少再回乡下了,就在那个时候,狗被人偷了。
我妈说有些人什么都吃,以为那些东西很补身体,都想长命百岁,结果往往得些怪毛病。
猫
初三晚上回到成都时,天上飘着小雨,很冷,也很冷清。
在单元楼下遇到一只狸花猫,肚子圆滚滚的,应该是一只怀孕的母猫,看到我就向我跑过来,对我殷切地喵喵叫。往常也遇到过,基本上就是人一靠近就跑掉了,这次却主动亲近人,想是饥寒交迫吧,过年期间小区人少,没什么人喂它们了,而且由于疫病,小区的垃圾都收得比从前勤了,它们无处觅食。
我下意识想去摸一下那只猫,纠结了一下是否要救它,然后立马又想起了疫病这事,一下子缩回了手,连忙走进了单元门内。并且,怕它蹿进楼里,还特意把单元门关严了才上楼。
理性虽战胜了感性,这几天心里却一直在想那只猫,觉得它很可怜。但这世上可怜的,又岂止那只猫。
鸡和其它动物
老家除了狗以外,还有一只下蛋的母鸡与狗作伴,我妈总放一大盆粮食和水在家里,前两年每次回去都能捡到一些鸡蛋。去年清明回老家的时候,鸡和狗都在。
去年清明时候狗子和鸡都还健在狗被人偷了之后,只剩那只鸡在老家,但母鸡老了,不怎么下蛋了,所以,春节前我妈把它也宰掉了,过年炖了一大锅鸡汤。
盯着盆里鸡的脑袋,我脑中突然出现一种想法,从某种意义上讲,每一场人类的盛宴,对于其它动物来讲都是灭顶之灾。我们的餐桌上,摆的都是动物的尸体,我们的生活中到处都是动物的尸体,我们日常津津乐道的大多烹饪、饮食文化,本质上就是变着花样去吞噬各种动物的尸体而已,每一场盛宴,都是一场屠杀。
去年曾亲手屠杀过二十几只小龙虾,并详细记录屠杀、吞噬它们的过程,放在网络上,自觉有趣,没有丝毫畏惧,现在回想竟又觉得有些残忍恐怖。
与鸡、鸭、猪、牛、羊、鱼、虾等相比,狗好像还更幸运一点,没有被大多数人类当作食物。猫就更幸运了,从前是因为猫能抓耗子,替人类除害,现在是因为猫外表可爱,惹人怜,另外就是据说猫肉不好吃。初三我坚持要走的时候,我妈笑话我是舍不得家里的两只猫,这确实是部分原因,放它们独自在家五天确实有点不放心。
人本来也是动物,但有些人觉得自己不是动物,可能他们觉得自己是神,他们妄造不必要的杀业,企图活得比别人长久,活得比别人安逸。鸡、鸭、猪、牛、羊、鱼、虾满足不了他们,甚至狗肉也满足不了他们,所以他们连蛇鼠虫蚁都统统吃进肚里,更有甚者连同类都不放过。
我竟开始认真思索,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成为一个素食主义者。
我知道,这是我偏激了,从更高的层面去讲,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顺应自然法则而已,这些想法都是由近日来的所见所闻引起的偏见。我并不会真的成为一个素食主义者,至少短期内不会,严格来讲植物也有生命,我要活着就不可能不吃东西,也不太可能只吃自然死去的东西。
想起了君子远庖厨一词,好似明白了它的真正含义。
家长里短
幺爸请吃饭那天,我跟我妈、二姑父、二姑妈,以及他们的四个女儿一桌。大表姐一到就跟二姑妈亲密地打招呼:“嗨,妈咪~”。我妈在一旁笑呵呵说:“哎呀,大女子叫得好甜哟!”二姑父、二姑妈笑盈盈,直夸几个女儿能干,然后又夸我和弟弟也很能干,说我爸妈该享福了。
期间,二姑父敬酒时坐到我旁边来,问我:“耍朋友没啊?”我:“呵呵,没。”二姑父:“该耍得了,这么大了,要听话晓得不?”我使劲点头:“嗯嗯。”二姑父:“你妈老汉那么辛苦培养你们,这下该享福了,你兄弟都结婚了,你要抓紧时间,莫让妈老汉操心晓得不?”我又使劲点头:“嗯嗯。”全程面带微笑,内心毫无波澜。这是今年春节唯一一个关心我结婚没有的亲戚。
早做好应对这样场面的攻略,毕竟与我同辈的所有兄弟姊妹都结婚了,包括最小的堂弟,孩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只有我尚未解决个人问题。回家前我妈就问过我是否要去参加,我本可以找借口不去的,但又一想逃避不是办法,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看我这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反应,二姑父说了没几句就自觉没趣,话题一转,说到我爸身上去了。二姑父说他哥曾在外面笑话我爸人笨、不能干,年轻时候穷得家徒四壁,没有他们会搞钱,没他们过得好,没有他们会享受。我妈恨得咬牙切齿,说关他屁事,再笨、再不能干,又没吃他锅里的饭,他凭什么到处议论我爸。我妈一向对于别人说我爸不行、不能干这事非常生气。
接近尾声时,不知为何,二姑妈开始数落起几个表姐来,说她们是白眼狼,都想着花她的钱。三表姐被气走了,大表姐和二表姐都闷不吭声,与先前笑盈盈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我妈说因为二姑妈偷偷给小女儿转了一千块钱,结果不小心被三表姐看到了,非让她也给自己转两千。
年三十下午,小舅跟我妈视频,说被老丈人气着了,他老丈人在团年饭桌上,当着一大家子把小舅贬低得一文不值,说小舅能有今日都全靠他,责怪小舅不懂感恩。小舅很是不平,说都要被气得吐血了,他老丈人年年如此,把一家人搞得气鼓鼓的,年年都过不安生。小舅说无论怎么对他好,给他买各种东西,给他拿钱,他总要编排小舅的不是,不知道究竟想要搞个什么。
我妈一面安慰小舅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一面跟着小舅数落他老丈人,说他老丈人本来就是个很难相处的人,跟谁都搞不好关系。小舅的老丈人总觉得自己为家里做了很大的贡献,而且喜欢把自己的贡献挂在嘴上,希望大家随时随地把他捧着供着,否则就会数落别人对不起他。
我妈让小舅千万别跟他老丈人硬杠,逼急了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不好收场,让小舅忍者一点,年后带着一家人来我们家玩两天,少跟他老丈人相处。打完视频,我妈跟我吐槽,说像小舅那么好脾气的人都受不了他老丈人。
听来的狗血故事
年三十晚上,吃完晚饭,跟爸妈在小区附近散步,遇到了同村的罗大娘,背着不满一岁的孙子散步。罗大娘有两个儿子,小儿子结婚好几年了,生了两个孙子。大儿子人有点憨,至今没有人看得上,这些年家里人都为了大儿子的婚事操心,找了无数媒人,花了无数钱。
前段时间又有人给她大儿子介绍了个对象,两人已经交往了一段时间,我妈问罗大娘什么时候办喜事,罗大娘说女方还没离掉婚呢!原来谈的是个已婚的女人,被老公家暴,据说被打得很惨,但是男方一直不肯离婚。
这个对象是罗大娘老公的弟弟在外面搞的其中一个野女人介绍的!
罗大娘老公的弟弟,年轻时候长得颇为英俊,虽然没钱,却总有女人愿意贴上去。他脾气不好,娶了个老婆很能干,长相也不差,却常常被他打,不仅打老婆,两个孩子也经常被打到遍体鳞伤。我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就听说了他在外面乱搞,跟村里另一个邻居的老婆好上了。那时候他老婆终于受不了,要跟他离婚,他却死活不肯离婚,开出条件让他老婆赔偿他二十万才离。他老婆想通过打官司跟他离婚,他就要么暴力恐吓,扬言逼他他就杀掉他老婆和他儿女,要么就各种装病装残,索取赔偿。闹了很多年,后来直到我研究生毕业,他们才终于离掉了婚。
他老婆摆脱了他,但他却一直赖着两个儿女,整天不务正业,没钱了就去找儿女要,要不到就去他们开的店里闹,撒泼打滚,骂人,砸店。儿女报警,警察说这是家务事管不了。
这些年他老了,却仍有各种女人倒贴他。我妈说年底回村里,遇到了其中一个女人,是个有妇之夫,堂而皇之地住在他家里,就是那个女人给罗大娘的大儿子介绍的对象。除了那个女人外,他还同时搞着另外两个女人。他的老母亲,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住在他隔壁,偷偷跟我妈说,有时候他们几个人一起睡,他也打那些女人,有一次一个女人的肚子被他踹了几脚,拉出了好大几块血。但她们都不愿意离开他,他大多数时候也是那些女人养着的。
生活啊,远比故事更狗血。
毁灭
想起前段时间看过的剧《霹雳神州Ⅲ》,大Boss弃天帝一出场便说:“人间又污秽了!”想要通过毁灭,再造纯净和谐的人间,跟复联里的灭霸一样。
如果真有神,看着这污秽的人间,会不会跟他们一样想毁了重来?
分裂与完整
假期看了《分成两半的子爵》一书,故事中的子爵,在战争被一发炮弹从中分成了两半,两半都没有死去,被各自救活,能独立活动,独立思考。一半极端邪恶,回乡后干尽坏事,一半极端善良,做尽好事。但无论是善的一半还是恶的一半,都得不到大家的认同。
后来,两半都爱上了同一个姑娘,但那个姑娘并不爱任何一半,因为他们都不完整。为争夺爱人,两半展开决斗,并在决斗中互相切开了身上的伤口。他们的身体被切开后,大夫将这两半身体的器官再次接好,最终子爵重新合而为一,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既不好也不坏、善与恶俱备的人。
完整的子爵被姑娘接受了,也被其他人接受了,过着幸福的生活,儿孙满堂。大家的生活也变好了。末了故事的讲述者却说:“我却相反,置身于这种完整一致的热情之中,却越来越觉得少了点什么,为此而感到悲哀。有时一个人自认不完整,只是他还年轻。”
看完这本书我一直在想,作者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是主张人完整还是分裂?是歌颂善还是批判恶?直到写完这篇日志,我才恍然大悟,这并不是一个单纯探讨善恶、是非、对错的故事,而是关于这个世界更加复杂的思考。
我深深地感觉现在的自己也是分裂的,如分成两半的子爵般,对善与恶两端的感知都极为清晰,一半悲天悯人、灰暗忧伤,憎恶世间污秽的一切,想把它们都抹去,另一半热爱生活、阳光乐观,希望所有的人事物,都得到救赎,得到幸福。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分裂的,而是后来被无形的炮火击中才分裂的,一个分裂的我,置身于一个完整的世界之中,一个充满责任和磷火的世界之中,我也越来越觉得少了点什么,时常为此而感到悲哀。
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如故事中的子爵般重归完整,过着幸福的生活,儿孙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