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乡下春节见闻录

文|宫玉河

父母搬离故乡的老院已经10年了。每年，我还是初一回去给父老乡亲拜年，初二回去祭祖。10年来，几乎是眼看着乡亲们的生活越来越富裕，从他们洋溢在脸上的笑，那种走路的自信，都能实实在在的感觉出来。这是我2015年春节写就的一段文字，允许我一一道来。 新农村。据说有四句话形容北京的四合院小康之家：天棚石榴金鱼缸，先生肥狗胖丫头。俺村的小康生活是什么样的，看吧，笔直平坦的乡村公路穿过一座小桥后直达村中央。乡亲们家给我的强烈印象有两点，一是富裕。金澄澄的玉米围成了“金囤”傲然矗立在庭院里，为数不少的人家买了汽车停在院里或者门洞里，还有的购置了几十万元的大货车跑运输，成排的蔬菜大棚每年也能带来不菲的收入。二是新农村初现。笔直的路顺溜的沟，高房大屋红灯笼；卫生有人清，文化大院忙，科普、文化上了墙；篮球杆，小操场，加强锻炼身无恙；农业税不用交，老人有了新农保，一月虽然六七十（这是2015年，现在100多元），吃肉买蛋也够了；两权(土地承包权、宅基地使用权)确权在今年，想当农民难上难，农民今后更值钱！ 新农村的景象，这眼见为实的现象，至于看不见的家庭资产，我想从乡亲们洋溢着的笑脸上，也该是不少吧。富足的物质生活是富足的精神生活的基础。

初一拜年。初一早晨，在蒙蒙的天光中，开车奔赴城东15华里外村里，给父老乡亲拜年。乡党们见面那个亲呀，让我感受到乡情和亲情的温馨。著名作家钟理河的小说《原乡人》最后有句传世的话：“原乡人的血只有流回原乡才会停止沸腾”，就是此种心态的写照吧。 问候村中长辈，拜年，啦啦家常。带着相机，给村中几位八九十岁的老人拍照，洗出来送给他们。邻居的一对大爷大娘老夫妇，均已九十多岁，尚能生活自理。本来老人夫妇俩单独住在北半截的一处院落，今年春节前，他们的二儿子坚持把老夫妇俩接到自己家里过年，毕竟他家的房子新，室温也高，可是，他的老母亲坚决不来，抑或是习惯了老两口独处的生活，抑或是怕给子女添乱，在儿子把母亲半强迫背回家里后，已经佝偻成九十度的老太婆竟然自己偷偷回到了老宅，无奈，儿子再次把母亲请回来。一位是年已84岁高龄的宫付胜大爷，老伴已去世多年，他有四个儿子一个闺女，其中有两个儿子智力低下，然而老人很乐观，自己料理生活，我让他站在自家院子里，拍了几张照片，背后就是竖尖冒流的玉米囤。再有一位是宫付喜大爷的爱人，已经86岁，慈祥的面容，虽然有些老年的纹路，但仍然是白皙和滋润的，远近镜头给老人拍了好几张，祝福老人健康长寿。我父亲1933年生人，按照年龄算，父亲是本村男性中的第三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祝福老人们健康长寿。 拜年完毕，到宫玉军哥哥家。他是本村家谱保存人和姓氏掌门人，本来夫妇俩在济南给儿子看孩子，春节到，儿子去了张家口岳父家（一年轮流一家），玉军哥哥三个闺女一个儿子，儿子最小。他的大闺女嫁到了北边邻村交兑子，平时给他料理家里。他给我介绍家谱，指点先辈繁衍支脉和配偶情况，供桌上，摆满了供品和5个牌位，其中三个是老牌位，分别是1908年、1920年、1940年他的前辈爷爷的。他近年仿照牌位的造型和文字表述，制作了他爷爷和父亲的牌位，并表示要永远传承下去。他儿子设计制作的全村家谱基本完成。 旧物如老友。多年不见的农具也在哥哥家里看到了一些，镰刀、斧子、铁叉、扁担、牲口绳套、小橛子、除草的三角锄，使人回忆起过往农作的情景，机械化代替了以人力、畜力为主的低级生产力，但是这些为农业生产和农民生活做出贡献并包含一定技术含量的农具，我们应该铭记在心，永世不忘。初二又见到了一些农具和用具。例如，作为门枢的石头方，磨盘，轧场的大碌碡、小碌碡，这些被弃之不用的东西，散落在村里的边边角角。这些石质农具和用具，应该也像天上坠落的陨石一样，曾经发光发热，给人类做出过贡献，而今虽寂寞，定无悔。

初二上坟。天刚麻麻亮，寒冷而空旷的田野里人影瞳瞳，族人们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赶到坟地里祭祖，随之，鞭炮声此起彼伏，燃烧的纸钱光焰升腾，缕缕青烟为过完年回天国的祖先送行。 村后的小河，带给村人们灌溉之利，然而，谁能想到，1961年，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也是我家的大灾之年：父亲的二奶奶和大爷先后饿死，刚竣工的小河尚未修桥，人们只好乘坐一个小木船渡河生产，这一天，船翻坠水，河水吞噬了两个人的生命，其中就有姐姐和哥哥的母亲，那年，他们的母亲才32岁。连绵的大雨，泡塌了俺家的房屋，寄居他人家的爷爷奶奶只好带着姐姐和哥哥到临沂的费县“移民就粟”，直到第二年麦收前才回家。看着哥哥嫂嫂迈着沉重的步伐给母亲上坟，跟在后面的我禁不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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