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春会:乡愁是心中的一首歌|2019多彩贵州百姓大舞台“我的祖国·献礼新中国7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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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70年代,家乡门前那条鹅石小巷从东门桥桥端入口,往右向里延伸,宽度不足2米。路面成梯步形一级一级向上蜿蜒,每一级都由数十枚如碗一般大小的鹅卵石相嵌而成,一直延伸到太阳山顶。太阳山虽名为山,但其实是小县城边一座突兀的小山丘,居住着数十来户人家。上百年来,山上居民的生活与出行,就与这条鹅石小巷紧密联系在了一起,成了太阳山与县城连接的唯一通道,于是这条小巷也叫太阳山巷。
小巷并不很长,紧依着一条数十米宽的河道,似有一些江南水乡的风韵。据年老的人说起,这条小巷,很久以前就有了,也说不清楚那一级一级的鹅石梯步是什么年代铺建的,也没有人去具体考证过。只是在经历了上百年的风风雨雨后,那一枚一枚如汤碗般大小的鹅卵石,有的变得十分细腻光滑,有的已长满了毛绒绒的青苔,蕴藏着几分充满历史感的厚重。少时的记忆里,巷子两旁的老木屋低矮破旧,但却错落有致,当清晨的阳光从两旁参差不齐的屋檐角边透出来,斑斑驳驳地洒在鹅卵石上,石子便会发出清幽的光来,让人生出许多的遐想。
那时,生活在太阳山上的人生活虽然清苦,邻里间却十分团结和睦。谁家有孩子要结婚了,谁家有姑娘要出嫁了,谁家有老人过世了,诸如此类的红白喜事,太阳山人都会自觉地站拢来,不用主人吩咐,就会利索地帮着张罗,直到整个红白喜事结束。对这条小巷,太阳山人也格外爱护,每日里将小巷清扫得干净整洁,散发出一股幽远绵长的古朴石韵。每到夏天的夜晚,河风吹拂入巷,小巷里格外凉爽,三三两两的太阳山人便端了木椅,坐在家门前乘凉,情趣相投的大人拉家常,喜欢玩耍的小孩就在巷子里嬉笑打闹,不亦乐乎。直到夜半,父母喊破了喉咙,小孩们才极不情愿地回到家,也懒得洗尽一身汗味,上床便呼呼入睡。
我家就住在太阳山上,小巷从房屋门前转了一个弯后,向山上继续攀爬,从记事时候起,整个儿时岁月就与这条巷子相依相行。那时候土地还未承包到户,人们都是每天到地里集体干活,然后年底按工分分粮食。我家由于兄妹多,父亲每天天不见亮,早早就去生产队里做活挣工分,劳累到很晚才回到家,白天基本上看不到父亲的身影。尽管没日没夜地干活,到年底生产队按工分核算,分到的粮食也只能让一家人填个半饱。家里要吃上一顿米饭,在那个年头算是一种奢侈品,只有等到过年的时候,母亲才会从一个破旧的木柜子里取出一点米来,淘洗了蒸上,上面再放一些红苕或蓝菜填充数量。吃饭的时候,父亲总是先给我们几个孩子碗里添上米饭,自已却盛了一碗红苕,一边就着腌制的酸芋荷秆慢慢咽下,一边和母亲商量着来年的活计。那时,母亲还很年轻,30多岁,身材娇小玲珑,为人热情善良忠厚,做事敏捷勤快,太阳山上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母亲都会去帮忙,有时很晚才回到家。因为要照看我们4个年幼的弟妹,母亲只好在家做些日常家务。由于距离东门桥没有多远,母亲怕我们玩到街上或去河边,每天都看得十分紧。家门前的小巷,就成了我们几个弟妹天然的娱乐场。每天早饭后,母亲坐在门口的木板凳上,一边缝补着磨破的衣服,一边看着几个孩子在门前那些鹅卵石上玩耍,从一个梯步蹒珊地爬到另一个梯步,再蹒珊地爬回到母亲怀里,一次一次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累了,就依着母亲身上睡去。时间在我们蹒跚的小脚丫里滑过,而家门前的那些鹅卵石梯步,也越发变得光亮起来。7岁那年,我上了小学一年级,学会了数数,于是每到下午放学回家,我就会从东门桥小巷的一端,一枚一枚的数那些石子,然后努力的去记住有多少枚,往往是数不了几级石梯,便会忘了前面数的数目。直到小学二年级,父母为了生计带着一家人外出谋生,我也没有数清楚太阳山巷子到底有多少石级,多少枚鹅卵石。
从小学二年级离开家乡,到1987年考上中专学校,很多年里我竟没有回去过一次。在我参加工作的前一年,年纪已大的父母带着几个弟妹回到故乡,落叶归根,一家人的生活终于安定了下来。而我对父母的思念,对太阳山小巷连同那一枚一枚鹅卵石的眷恋,便生长在了梦境里,成了心底难以割舍的乡愁。
参加工作后,因为工资收入微薄,回家路途遥远,依旧不常回家乡看看。只在父亲的来信中,从那些歪歪斜斜的文字里,看到了家乡发生的变化,读懂了父亲母亲对女儿的嘱咐。父亲在信里说,家里的日子比以前好了很多,弟妹们都渐渐长大,也能帮着家里做事了,让我在外好好工作,不要担心家里,还说地里的几亩田被国家征用搞了建设,分到了一点补偿款,合计着要给我和几个弟妹分点份子钱,让我找个时间回去一次。记得当时我看完信时,眼里已噙满泪水,我在给父亲的回信里说,我那一份不要了,就当是女儿孝敬他和母亲。
光阴就在与父亲每次的来信中慢慢流逝,每年年底,春节回家探亲的时候,我才能够重新走在太阳山小巷里。重回故里,每次都惊异于小巷不再是儿时记忆里的模样,在岁月的更替中它被注入了多元的现代元素,那些破旧的老木屋不见了,清一色两排二楼一底的砖楼拔地而起,家家户户窗明几净,笑声歌声不时从窗户中飘出。深埋在记忆里的那一级一级圆润光滑的鹅卵石梯步,已被改造成了笔直的水泥路,一直小心冀冀地寻找,才会在二三户人家的门前看见几级石阶,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泛绿而光滑的鹅卵石透着岁月的沧桑,成了小楼门前一道别致的风景。又一次数着石级,数着那一枚一枚的鹅卵石,我心里升起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越是接近家门,喜悦感也越发强烈。当见到父母站在门口迎接,看到他们花白的发际,眼里的慈爱,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时光。万千思绪自心底油然而生,于是在欢悦中又多了一些忧伤,一些愧疚。
前几年,父母亲因年老体弱身患疾病相继离世后,我便更少回故乡。人虽远离故土,心却活在家乡,直到现在,当每一个清明时节的来临,每一个月明星稀的夜里,我仍会向着家乡的方向,去记忆里收寻太阳山小巷那些残存的鹅卵石。
2019多彩贵州百姓大舞台“我的祖国——献礼新中国70周年征文”启事(点击查看)
文/覃春会
文字编辑/舒畅
视觉实习编辑/王西
编审/李缨
覃春会:乡愁是心中的一首歌|2019多彩贵州百姓大舞台“我的祖国·献礼新中国70周年”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