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智尚IPO背后：烟台首富和他的“南山帝国”

来源：新京报

沉寂数年后，曾涉腐败案的“烟台首富”宋作文和他的“南山帝国”再一次回到人们视野。

6月24日，山东南山智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简称“南山智尚”）创业板试行注册制发行上市获得受理。本次IPO，公司拟募集资金6.9亿元，用于精纺毛料生产线智能升级、服装智能制造升级和研发中心升级建设三大项目建设。

相比于南山智尚，其控股股东，作为中国五百强企业、中国“最大”的村办企业之一南山集团更为知名。而其所在地南山村村民早在上世纪户均资产就已经超过100万元，被认为是仅次于华西村的“天下第二村”。

南山集团通过直接和间接方式合计持有南山智尚约93.1%的股份，是南山智尚控股股东。其同时也是国内最大的乡镇集体所有制企业之一，2019年综合实力排名中国企业五百强中排名176位，背后股东南山村委会和烟台首富宋作文分别持股51%和49%。

招股书显示，从技术实力上看，南山智尚在国内纺织领域占有一席之地，其是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认定的纺织技术创新示范企业，多次参与制定了纺织领域国家及行业技术标准。截至本招股说明书签署日，公司已形成专利 74 项，其中发明专利 25 项，获得山东 省科技进步奖 3 次、中国纺织行业专利奖优秀奖 3 次。

招股书同样显示，经营上与母公司南山集团间存在众多关联交易、与南山集团旗下信贷公司间存在诸多往来方借款，其财务和业务“独立性”存疑。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南山集团和宋作文接连牵连进多桩“违法”案件中，这是否会对南山智尚IPO造成负面影响仍未可知。据公开文件，前任董事长宋作文曾经被曝两次卷入“行贿案”事件中。

对上述事项，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向南山集团及南山智尚联系采访，截至发稿，尚未得到进一步回应。

烟台首富旗下南山智尚要上市，南山集团为其控股股东

南山智尚是山东南山集团下属子公司，前身为龙口市东海纺织有限公司，注册成立于2007年4月29日，2019年12月经股份制改革整体变更为股份公司。公司主营业务为精纺呢绒以及服装业务。

2017年-2019年，南山智尚实现营业收入分别为16.6亿元、20亿元和17.7亿元。归母净利润分别为9205万元、1.21亿元和1.22亿元。若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其实际归母净利润分别为9453万元、1.16亿元和1.09亿元。

相比于南山智尚，其控股股东，作为中国五百强企业、中国“最大”的村办企业之一的南山集团更为知名。

南山集团前身为1979年的烟台龙口市东江镇前宋家村村办企业。过往公开报道显示，宋作文早年通过贩卖木材起家，后又在当地创办了棉纺厂等企业。1988年， 宋作文作为致富“带头人”被推举为前宋村村支书，在上述厂子基础上改制组建了南山前宋企业集团总公司。

此后，前宋村所占版图不断扩大，后改名成为现在的南山村，据山东当地媒体报道称，早在上个世纪，南山村村民户均资产就已经超过100万元，被认为是仅次于华西村的“天下第二村”。

与此同时，南山前宋企业集团也在不断扩张，由最开始的纺织业、铝型材跨足到其他十数个行业。1992年，南山前宋企业集团改制更名为南山集团有限公司，简称南山集团。

历经40年发展，如今的南山集团已成长为一个“巨无霸”式的商业帝国，其直接控制的一级子公司就有35家，业务范围涵盖电解铝、纺织服饰、石化、房地产、航空、金融、教育、旅游等诸多产业，员工总数超过4万人。2019年，南山集团营业收入 434.6亿元，净利润34.55亿元，综合实力排名中国企业500强第176位，中国制造业500强第74位。

宋作文家族也在南山集团发展过程中实现身家飞跃，2010年，宋作文以396亿财富登顶山东首富（由《山东商报》制榜）；在2019的胡润百富榜中，宋作文家族以300亿元身家位列山东第三，烟台第一。

从股权结构看，南山集团由南山村村委会控股（持股比例51%）。据了解，在企业管理方面，实际权力一直由长期担任村委会主任的宋作文掌握，2015年前，宋作文一直担任南山集团董事长职务。在宋作文卸任以后，宋作文之子宋建波又接棒父亲担任集团董事长。

当前，南山集团营收支柱为铝产业。早在1999年，其旗下“核心子公司”南山铝业就已经率先完成上市，其主营业务为电解铝及相关产品的生产与销售。2019年，该公司实现营业总收入49.5亿元，归母净利润3.2亿元，最新总市值近280亿元。

此次南山智尚则代表的是南山集团纺织板块的经营，业务板块分为精纺呢绒业务、服装业务两项，近年来，二者收入占比大致相当。

从具体股权结构看，南山集团直接持有南山智尚90%股份，通过子公司龙口祥瑞达间接持有南山智尚约3.075%股份，合计持有南山智尚93.1%股权，拥有绝对控制权。其余自然人和公司持有剩下的股份。记者注意到，南山集团外的两大机构股东——龙口祥瑞达和龙口晟景注册地址都在龙口市南山村。

海外市场萎缩、发展遇瓶颈，南山智尚此时上市为哪般？

作为一家传统纺织服装企业，南山智尚面临主要难题是国内市场过度竞争以及国外市场急剧萎缩带来的业绩天花板。

招股书显示，南山为国内精纺呢绒、正装职业装领军企业，“南山”牌精纺呢绒、“缔尔玛” 牌职业装先后被国家工商总局认定为中国驰名商标。公司为精梳毛机织物单项冠 军示范企业，“缔尔玛”牌职业装先后获评“中国职业装十大顶级品牌”、“中国服 装成长品牌”。

然而仅从近三年来业绩情况看，行业排名前列的“南山智尚”似乎已经遇到了瓶颈。

2017年-2019年，南山智尚营业总收入分别为16.6亿元、20.0亿元、17.7亿元，扣非后归母净利润分别为9453万元、1.16亿元和1.09亿元。其2019年营收和利润双双同比出现下滑。

南山智尚收入支柱可分为两大板块——精纺呢绒和服饰业务板块业务（二者2019年收入占比约为1：1）。服饰板块又分为西装类、衬衣类、服装加工、其他服饰四种。从业务上分析，南山智尚2019年业绩下滑主要是由于服装业务收入下滑引起的，而无论是“高端”的西装类还是低端的衬衣类和服饰加工类，下滑幅度均颇为明显。

招股书显示，2019年，南山智尚西装类业务销售金额6.44亿元，同比2018年下滑17%；衬衣类销售金额1.04亿元，同比下滑近8% ；服饰加工收入则同比下滑16%。

招股书中，南山智尚仅解释了西装类业务收入下滑原因： 2019 年公司提高了西装产品定价、减少低价订单的承接，同时在境内大型客户职业装采购周期等因素的影响下，产销量较 2018 年有所减少，导致西装收入下降16.99%。

销量下滑，市场萎缩，传导到生产端则是产能利用率下滑，尤其西装业务，产能利用率由108.13%直接下滑到88.23%。

如果说这些都只是一时风险，那么从长远来看，纺织服装行业的前景同样不被看好。

从国际市场上看，由于国际政治经济环境变化、国家出口退税政策等诸多不可控因素变化，近年来公司来自海外出口业务的收入占比也在急剧萎缩。2017年-2019年，公司境外收入占营业收入的比例分别为 34.78%、29.66%和28.97%。招股书同样提示了这部分风险。

另外，南山智尚明确表示，纺织服饰行业具有技术密集型、资金密集型、 劳动密集型的特点，这些特点决定了行业竞争两极分化趋势明显，数量庞大的中小企业在中低端产品领域竞争激烈，仅少数企业有能力进入高端产品领域参与高水平的综合竞争。

那么，面对上述业务收入连续下滑，公司此时逆势扩张是否真的已准备好？

招股书显示，本次募集的6.9亿资金，南山智尚计划用于三个项目——精纺毛料生产线智能升级项目、服装智能制造升级项目以及研发中心升级建设项目。其中，精纺毛料生产线智能升级项目投资最多，预计5.37亿元。

按规划，几大项目完成后，南山智尚的主要产能将进一步扩张，其中精纺呢绒的产能相应将由当前的约1600万米/年增加至1750万米/年，西服套装产量由17.6 万套/年增长至 18 万套/年；衬衫产量将由 45.74 万件/年增长至 50 万件/年。

然而问题在于，项目落成后，公司如何保证这些新增产能能如预期一样消化？在招股书中，公司同样提及这一风险，但未对上述问题作出明确解答。其后，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又发函询问南山智尚董秘办，但截至发稿，尚无更多回应。

关联交易多，南山财务常为其“输血”，财务是否独立？

作为南山集团旗下众多企业中的一个，南山智尚无论是在“衣食住行”、“商贸往来”甚至是“资金拆借”上都仰赖南山集团。

招股书显示，南山智尚光是向南山集团控制或其它关联的企业（还包括学校、医院等单位）销售服装、提供劳务的单位多达70多家，这些企业绝大多数都在宋作文家族或南山集团旗下。2019年，这些交易合计金额994.09 万元，占当期营业收入的比例为0.56%。

关联交易的另一大头是关联采购。

2017年-2019年，公司向南山集团、南山铝业、南山水务、南山宾馆等企业采购商品及服务的合计金额分别为 8184.00 万 元、8633.12 万元和 8627.34 万元，占各期营业成本的比例分别为 7.40%、6.38% 和 6.98%。这些费用中，电力、天然气、蒸汽、暖气、水及污水处理费用要占到关联采购费用的80%左右。

关联交易以外，更大的隐忧则来自与南山集团及关联公司间金融业务往来。

贝壳财经记者发现，南山集团多次扮演南山智尚的贷款担保方角色，近年来南山智尚几乎每一笔贷款背后都有南山集团在背后担保（近几年来有几次？）。以招股书中披露的最新一笔担保为例，该笔担保发生时间在2019年11月30日，借款期限为2019 年11月30日-2020年11月27日，担保金额3500万元。此外，南山集团下属南山集团财务有限公司（简称：“南山财务”）还为南山智尚开立承兑汇票业务， 2018年12月以来共开具兑票金额1.2亿元。

此外，南山智尚还与上述南山财务公司之间频繁存款及借贷等金融业务。

2008年12月，南山集团、南山铝业、海尔集团财务有限责任公司合作创立了南山财务。南山财务公司简介写着：为提高集团资金使用效率、降低综合财务成本、提升资金和财务管理水平为目的，为成员单位提供金融服务的非银行金融机构。

对于南山智尚而言，南山财务似乎扮演着“银行”角色。

除上述为公司提供开具汇票业务外，2018年以来，南山财务还多次为南山智尚提供存、贷款业务。具体来看，2018年8月-2019年8月这一年时间内，南山智尚分6笔从南山财务处贷款，总计金额4.4亿元；而在2018年以来；南山智尚还先后存入南山财务两笔合计10.5亿元款项。

贝壳财经记者发现，南山智尚和南山财务之间还有人员的交叉，南山智尚副董事长程仁策还同时担任南山财务的董事。

综上可以看出，南山智尚经营上一部分依赖关联公司订单及母公司提供的厂区及配套基础服务，财务上也并非 “独立”。

对于上述关联交易，南山村村委会和宋作文都表示，将“不利用实际控制人地位及控制性影响谋求公司在业务合作等方面给予优于市场第三方的权利；不利用实际控制人地位及控制性影响谋求与公司达成交易的优先权利；不以与市场价格相比显失公允的条件与公司进行交易，亦不利用该类交易从事任何损害公司利益的行为；尽量减少与公司的关联交易。

不过，对于南山智尚要如何规避这部分“资金往来”所造成的风险，招股书中则没有提及。针对此事，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向南山智尚董秘办发出采访函，公司回应称，其将组织人员在8月3日尽快给予回应，截至发稿前，新京报记者暂未收到回复。

烟台首富曾卷入多起“贪腐案件”，近日南山集团再被举报

早年间，南山集团在宋作文带领下引导村民们致富，曾被作为先进典型。公开信息显示，近年来，南山集团被曝卷入多起违法案件中，为南山集团蒙上一层阴影。这是否会影响南山智尚过会目前尚未可知。

南山集团掌舵人宋作文先后两度卷入了“行贿案件”中。2014年9月份，国家发改委原副主任刘铁男一案判决结果显示，宋作文曾先后三次向刘铁男行贿，共计754万元；2017年6月19日，山东高院在一份对烟台市规划局原局长杜伟平腐败案的判决文书中同样提到，宋作文也曾向杜伟平行过贿，且宋作文当庭承认了此事。

刘铁男一案一度引发舆论对宋作文本人的质疑。不过，从公开信息来看，宋作文并未因此事受到法律层面的牵连。

这之后，南山集团更早前的腐败案又被曝出，据新京报2019年4月份报道，2006年3月至5月间，中国铝业股份有限公司原副总裁李东光曾接受南山集团分管工业企业的总经理程某的请托，利用职务便利为中铝国贸公司向南山集团相关业务提供帮助。其先后3次收受程某给予的中国农业银行卡3张，共计人民币42万元。事件最后以公司声明宣布积极整改告终。

贝壳财经记者经采访了解到，除了上述案件外，南山集团在当地曾多次与别村就土地发生纠纷，在当地引发不小争议。而这一事实此前已被媒体报道过。7月30日前后，有龙口市当地群众向记者表示，2013年，南山集团曾在当地强行征收土地。而这些村的相应补偿措施也没有到位。

当地一家名为烟台百佳水产有限公司的企业主慕伟告诉记者，今年5月，南山集团人员在百佳水产公司厂区私采盗挖河沙20万方。对于盗挖河沙一事，慕伟提供的龙口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出具的相关文件显示，南山集团下属公司开采砂土行为未经批准，龙口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已下发《责令停止违法行为通知书》，并依法立案查处。

对于事件处理结果，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7月31日致电龙口市自然资源规划局，接电人员表示，待事件核实清楚后会主动联系记者，但截至发稿，记者尚未收到回复。

上述负面事件是否会对南山智尚IPO造成负面影响？对此事，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同样向南山智尚发函采访，但暂未收到有关问题的回复。

母公司南山集团去年底有息负债达443亿，公司债面临密集兑付，抛售优质资产

贝壳财经记者注意到，南山集团公司债面临密集兑付。

从2019年末，南山集团内发行的企业债在二级市场遭集中抛售开始，有关南山集团流动性危机的传闻就一直没有停歇。

2019年12月20日，南山集团发布的关于“18南山05”的回售实施结果公告中显示，这只2019年1月份发行的公司债，大多数投资者选择要求企业回售，债券的发行金额为5亿元，但回售金额达到4.5亿元。这意味着市场上对南山集团债券兑付信心并不看好。

或是为了回流资金，同样在去年12月，南山集团发起了一笔巨额资产转让协议，其与青岛市国资委旗下的青岛城市建设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签署协议，拟以近69亿元价格，将旗下相关航空等资产转让给青岛城投。

这些资产不乏优质资产，包括青岛航空、南山公务机、山东南山国际飞行有限公司三家公司的股权以及关联债权净额，还有公务机两架、青岛南山美爵度假酒店北楼房屋所有权及对应土地使用权。

这背后是南山集团面临新一轮兑付。7月24日，南山集团公告称，有一笔企业债“17南山02”回售有效登记数量为49.95万手，回售金额为5亿元，回售兑付日为8月14日。从“17南山02”的回售结果来看，回售金额达到4.99535亿元，这也就意味着，几乎全部投资人都选择了回售。

南山集团2019年年报显示，截至2019年底，公司的有息负债达到443亿元，其中短期债务224.09亿元，长期债务219.01亿元。南山集团的有息负债在近些年一直呈现逐年攀升的走势，从2012年的207.38亿元增加到2019年的443.1亿元，翻了一倍还多。庞大的债务规模已严重拖累了公司的盈利水平，2019年，南山集团实现营收434.61亿元，同比增加0.67%，实现归母净利润24.45亿元，同比增长17.1%。

结合上述背景，南山智尚此时上市背后是否隐藏着母公司急于借子公司IPO上市输血的目的？

对于这些问题，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同样拨打电话并发函公司试图得到答案，目前同样未收到具体回应。

南山智尚未给部分员工缴社保，公司称系员工要求

最后，招股书显示，南山智尚还存在不为员工缴纳社保的行为，截至 2019 年 12 月 31 日，南山智尚为员工缴纳社会保险的人数为 4333 名，社会保险缴纳比例为 76.15% ；缴纳住房公积金的员工人数为 3755 名，占比 65.99% 。

南山智尚表示，公司员工以农村户籍人员为主，部分农民员工不愿意承担“五险一金”中的个人应缴纳部分，并要求发行人及其子公司不为其缴 纳“五险一金”。截至目前，南山智尚与员工之间不存在因未缴纳社会保险、住房公积金而产生的争议或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