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40岁获鲁奖 鲁敏：写作是“一份智力与体力的双重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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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实习生 王婧尧
日前，入围第三届华语青年作家奖候选名单的15名青年作家及其作品，经过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独家发布，并在封面新闻平台上设置投票网页平台，正接受广大读者的热情评鉴和积极投票。华语青年作家奖由成都市文联《青年作家》杂志社、华西都市报社、封面新闻联合主办，每年一届，已经颁到第三届，在文学界和社会上已经形成充分的口碑好评度。候选名单发布后，获得文学界热情关注。封面新闻关于候选名单的报道得到中国作协官网“中国作家网”的全文转载，有些候选作家所在的家乡媒体也报道了相关报道。比如湖北2位青年女作家周芳、朱朝敏分别入选非虚构作品奖项角逐，被湖北日报报道，认为彰显了文化鄂军的新生力量。
候选名单上的15名青年作家实力强大。有的是国内纯文学界翘楚的鲁迅文学奖获得者，比如田耳、张楚、鲁敏。有科幻界大神，比如“雨果奖”获得者郝景芳，还有的是年少成名，在年轻读者中读者众多的80后代表型作家，比如张悦然。此外，还有作家是理工科高材生，非虚构作品的高手。可以说，入选的15部候选作品，风格各异，势均力敌。最终谁将会获奖，还需拭目以待。除了最终的获奖结果值得关注，这些实力派青年作家们，各自有怎样的写作探索心路，也是不容错过的文学启示录。在获奖的最终名单出炉之前，封面新闻会采访到多位候选人，一窥堂奥。候选人之一鲁敏即是其中一位。
短篇小说是作家“练功”的最好文体
鲁敏此次入选第三届华语青年作家奖的作品《火烧云》是短篇小说。短篇小说可以说是鲁敏文学创作的一大亮点。2010年，30多岁的鲁敏，正是以短篇小说《伴宴》获得第五届鲁迅文学奖。在《火烧云》这部作品中，鲁敏以简淡寡欢的强烈语气风格，用很有限的篇幅，讲述了一个关于人的欲望与存在的关系，令人琢磨出人性的复杂、软弱等等。鲁敏开篇下笔不凡，“居士下山买药的时候，半道上碰到一个女人，后者边走边四处张望，神色悠然，像是误入此地的游客。二人擦肩而过。居士脚步未停，也没有告诉她，上面没有风景，也没有人。买了药，还有新米、陈醋、元书纸、苏打饼干。茹素之后，挺容易饿的。上山的访客，也会带来些茶叶、糕点之类，但还是不大够。他们带上山来的主要是痛苦。”
对于这种出众的语言风格，鲁敏在接受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采访时透露说，短篇小说的写作上，有许多可以探索和尝试的路径，有时候风格即内容，有时候风格推动内容，有时候内容反控风格。《火烧云》这篇小说，属于末一种情况。她先自从不同的渠道积累了几个并不相干的“出世”故事在前，谋篇布局造像动笔在后。“又因为我一直对这样的主题心有戚戚，当然也是混沌又敬重的戚戚。写作此篇，就是一个以不解为起点、同时又在不解中去尝试理解的过程，因此好像也很自然，写下来就是这种简淡寡欢又勉力自足的语气。”
短篇小说的艺术并不容易掌握。作为短篇小说的行家，鲁敏也分享她的短篇写作之道。“短篇名字虽然叫短，但我相信它一定是许多作家的心头大好。像长篇，由于体量、主题、素材和时间成本等多重因素的影响，权重很大，作家往往是‘慎入’的。中篇呢，它的文体感相对来说比较含混和包容，由此似乎也缺乏鲜明独立的审美标识，稳重感有余而现代感不足。但短篇，从形式到内容，都完全是跳脱、浑不吝的，可传统，可试验，可冒犯，可有头无尾，可快行急止，可散漫呓语。我觉得是作家‘练功”’最好文体，就像练武之人总要保持体感一样，保持不间断的短篇写作，就是写作者的一个手感训练。当然，所有这些好玩的地方，真要写得好，是难的、仿佛是无止尽的一个修削的过程。常常一个万把字的短篇，我写要一个月，改的话，又要拖延三个月，每次重读，都觉得还可以改，还可以再好一些。这是乐趣，也是难处吧。”
每一次的写作都是处心积虑、精心“算计”
每一个作家，都有一个与文学结缘的故事。鲁敏也不例外。在2010年获鲁奖之前5年，鲁敏还在南京的邮局工作。出生于1973年的她，18岁毕业进入邮局工作，做过邮局营业员、干事、企宣、记者、秘书等多种职业。一直到工作的第15年，33岁时辞职进入专职写作状态。从事严肃文学创作，知音往往比较小众。一个人是怎样的状态下，会将自己的激情“燃烧”成纯文学？鲁敏说，“发自内心深处的渴望与野心，非写不可、不写不足以交待此生——如果对文学写作有这样强大的动力，我觉得一个人就可以把写作作为终身的志业了。”
对于文学志业与物质意义上生存的关系，鲁敏认为这二者并非绝对矛盾，“你完全可以进入一份物化的与文学不相干的具体职业，去养活自己或家人，去品尝和介入生活的一切滋味，去接受来自外部世界的亲吻或耳光，使得你成为一个有疼痛感有汁液与枯荣期的人，然后另一条线，在你的精神空间里，写作的部分也会同步成长。当然，你要有长期业余写作的劳作准备。就像鲁迅说过的，就像我们经常开玩笑时说的，我们要把别人喝咖啡打游戏玩抖音的时间用来写作。”
不得不说，生活中种种琐事，很容易叫人麻木逃避。而将在沉重的生活中形成艺术形式，并不容易。鲁敏分享她的经验说，“从真实的生活，变成虚构的文本，从纷繁的世相抽取出一根闪闪发亮的小说线，这些，说来话长。我当然可以推脱给‘灵感’或‘才华’，但老实想一想的话，其实每一次的写作都是处心积虑、精心“算计”的。写得越久，就越会觉得，这是一份智力与体力的双重劳动，甚至也包含逻辑、概率、取舍、推演等听起来仿佛是画图纸工人般的细微计较，起码我是这样的。想想也蛮惭愧和不安的。”
大部分写作者“饱受着孤独和不自信的折磨” 文学奖是持久的精神之光
在写作艺术上，阅读是非常重要的影响来源。鲁敏说，自己的阅读“是一个复合、递进、覆盖的过程。书单是一直是变化和更新中的，就像一个人的体质与体格是因为诸多养份与训练的结果，所以要一口气报出这些书目还真是说不好。”从开始写作到2018年也有20年了，鲁敏说，自己的小说美学、写作观，“有着不同的阶段性的想法。早年偏温暧色调，现在不是。有一阵子追求能获得“大多数”呼应的共振或共性，现在则觉得个性化的逆流而上更有文学意义上的力量。”
此次入选第三届华语青年作家奖，鲁敏也分享了她对文学奖的意义、价值的看法，“大部分写作者，不管在公众场合表现得如何十足自信、侃侃而谈，那可能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与需要，实际上，我们都饱受着孤独和不自信的折磨，漫长的写作生命里，常常是苦涩、干枯、形单影只的。这个时候，来自同行、前辈、专业领域的注目或评价，真的特别重要，就像有人在拍拍你的背，鼓励这么一句：干得不错，继续加油。所以，不管国外国内，都有着各样的奖项、排行榜、称号、推荐、比赛，我觉得都是为了给写作者以鼓劲，让各种类型、不同样貌的写作者得到一个被接纳、被肯定和得以传播的机会。也许，这个奖对社会大众的意义可能只是一则新闻或一条推送或几个名字，可能在第二天就被更重要的其它领域的消息所覆盖，但对文学道中人来说，文学奖总是持久的精神之光，是对所有过去那些“茫茫黑夜漫游”的褒奖与慰藉，也是对未来更漫长跋涉的持续能源供给。”
作家小档案：
鲁敏，七十年代生于江苏。1998年开始小说写作。代表作《奔月》《六人晚餐》《九种忧伤》《荷尔蒙夜谈》《墙上的父亲》《取景器》《惹尘埃》《伴宴》等。曾获鲁迅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冯牧文学奖、人民文学奖、郁达夫文学奖、《中国作家》奖、中国小说双年奖、《小说选刊》读者最喜爱小说奖、《小说月报》百花奖原创奖、“2007年度青年作家奖”，入选“《人民文学》未来大家TOP20”等。作品先后多次入选中国小说学会年度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