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厚瑜：青春奉献大漠 终身助人为乐

作者：徐炯权

黄厚瑜曾是八千湘女援疆队伍中的一员，参军戍边、教书育人，多次立功受奖，被评为全国优秀教师，授予全国劳模称号，受到周恩来、刘少奇、王震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亲切接见。 为了专心教学，她与丈夫放弃了生育小孩儿。离休后回湘定居，主动担负起辅导贫困孤残少年学习的重任。丈夫去世后，住进养老院的她信守承诺，从绵薄的离休费中拿20余万元资助百多个孩子上学。她还写下遗嘱：死后遗体无偿捐出，帮助有需要的人。 近日，本刊特约记者采访了这位新中国第一批文教群英会劳模、援疆女兵。年过九旬的黄厚瑜一生有着怎样的传奇？

戈壁滩激情燃烧的岁月

2019年2月17日，湖南省衡阳市红十字会恒雁器官捐献志愿队一行前往衡阳市夕阳红老年公寓，给黄厚瑜等几位老人拜年。一阵寒暄后，93岁的黄厚瑜将早已书写好的一份倡议书交给志愿队队长，请他代为收藏保管。而此前一个月，老人在志愿队年会上已将此倡议书朗诵给了大家，表示去世后要将自己身上有用的器官无偿捐给有需要的人、遗体无偿捐献医学院用于解剖教学和医学研究。 黄厚瑜，1926年9月6日出生于湖南长沙县。在益阳安化临时中学上初中。父亲因病去世后，由于家中姊妹多，经济陷入困境，黄厚瑜辍学在桂林临时工作一年后再考上湖南省立第十师范。解放后，她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1951年2月，正在湖南第二师范附小教书的黄厚瑜响应党中央“保卫边疆、建设边疆”的号召，瞒着母亲报名参军，加入“八千湘女上天山”的队伍。25岁正值青春年华，黄厚瑜参军入伍到新疆，原本抱着一种“落日诗意”的浪漫情怀而来，可眼前她看到的却是戈壁滩上的漫天黄沙。冬天，新疆的气温下降到零下40多摄氏度。女兵们住的是地窝子，吃的是苞谷馒头，不见江南的绿色，不见一粒家乡的大米饭。为了建设边疆，黄厚瑜等“天山湘女”常常顶着大漠烈日、戈壁雨雪参加劳动，挖大渠引水，打土坯建房，扛枪练兵，样样都干。 1954年，部队集体转业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屯垦戍边。为解决子女上学难问题，师部决定创办一所学校。黄厚瑜第一个报名并满腔热情地投入到白手建校的艰苦创业中。办学一无设备二无资金，她和几个湘籍女兵捐献出所有积蓄。没有课桌，她们用土坯垒；没有教材，她们自己编写。通过她们的辛苦付出，戈壁荒原上诞生了第一所学校，天山脚下响起了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当时办学条件十分艰苦，上百个孩子挤在一个教室里，四个年级一起上课。黄厚瑜等几个女教师起早贪黑，备课、讲课，为学生们解答难题，每天忙得团团转。虽然很辛苦，但一看到孩子们求知的眼神，她心中就有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有的孩子学习成绩跟不上，黄厚瑜就把他们接来同吃同住，因材施教补课辅导。看到孩子们成绩迎头赶上，她心中有一种自豪感，觉得辛苦很值得，干劲越来越大。两年后，又和战友们一起创办了八一中学，她勇挑重担，担任教务主任。 1953年到1955年，黄厚瑜先后荣立了一次二等功、两次三等功。1956年7月，她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59年，她出席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优秀教师代表大会。1960年被评为全国优秀教师，到北京出席全国首届文教群英会，获全国劳模荣誉称号，戴上鲜艳的大红花，受到周恩来、刘少奇、王震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此时的她，就像戈壁高原盛开的一朵雪莲花，圣洁而美艳。 1962年，黄厚瑜参加了新疆大学大专进修班学习，圆了大学梦。这一年她结婚了，爱人张维彪是甘肃人，任兵团二师29团生产科办公室主任，比她大5岁。当时，团部腾出一间小房子给他们作婚房，找来一块木板当床铺，买来被褥、蚊帐、脸盆、热水瓶等简单生活用品，还买了一车哈密瓜送给他们招待前来祝贺的战友。 婚后，黄厚瑜继续回师部八一中学教书，夫妇二人聚少离多。1964年，黄厚瑜调到29团中学任教，夫妻才算团聚。黄厚瑜发现，张维彪这个憨厚老实的西北汉子，骨子里也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劲儿，他这个办公室主任不但把生产科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喜欢唱歌、写字画画的他，还经常组织战友参加单位的文艺演出和书画比赛活动。下班回到家，他也会对着妻子唱民歌《妹妹的山丹花儿开》或新疆民歌《阿拉木汗》。 一心一意忙工作的黄厚瑜，一年360天没有休过假，逢年过节都在加班。为此她对丈夫说：“我们可不可以不生育孩子？”张维彪虽然想要孩子，但知道妻子事业心强的他还是点头答应了，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黄厚瑜，呵护着她这朵戈壁滩上静静开放的雪莲花。

夫妻携手呵护孤残少年

1984年，在新疆工作了30多年的黄厚瑜从兵团库尔勒二师29团中学校长的岗位上离休。因侄儿侄女都在湖南老家，黄厚瑜与老伴儿便回到衡阳市雁峰区生活，但他们并没有打算安享清福。 2001年，为辅导雁峰区天马山街道胜利山社区一个残疾少年，75岁高龄的黄厚瑜与老伴儿携手写教案、编教材，筑梦新的希望工程。 那是2001年春节前夕的一天下午，黄厚瑜和衡阳市关工委成员下基层访贫问苦，走进了一间阴暗、潮湿、极其简陋的平房，发现房间里有一个面黄肌瘦、走路步履蹒跚的男孩儿。男孩儿憨笑着，说话十分吃力，边说边用手比划着。黄厚瑜等人仔细地听着，最后大概猜出小男孩儿说话的一些内容：他父亲几年前因病去世，母亲改嫁，爷爷瘫痪在床，奶奶体弱多病，一家人就靠政府的低保金过日子。 男孩儿的奶奶告诉黄厚瑜等人：男孩儿名叫彭建辉，13岁，先天性残疾，生下来舌头就比正常婴儿的短，说话不清。到了该上学的时候，又发现他智力有问题。想送他上学，却没有学校愿意接收……老人哽咽着，眼角已挂满了泪花。 眼前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黄厚瑜的心。一个10多岁的男孩儿不读书，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回家后她跟老伴儿商量，决定辅导彭建辉完成小学学业。社区专门安排了一间房子，黄厚瑜每天去辅导他。 教一个先天有缺陷、智力不健全的孩子读书，谈何容易。为此，黄厚瑜老伴儿找来古今中外残疾人成才的范例，作为小建辉的第一门德育教材，并写信到北京一些出版社求购残疾儿童教材。考虑到小建辉的特殊情况，黄厚瑜和老伴儿使用直观教学的方式来辅导他学习。老两口买来教学挂图，先教他按图识字，接着又买来一部收录机教他练口型、练发音。为了教小建辉读准一个字的发音，黄厚瑜常常要反复带他读几十遍甚至上百遍，常常教得口干舌燥，喝口水继续。 为了教小建辉认识人民币，黄厚瑜带他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到商场购物。教作文课时，黄厚瑜让彭建辉给妈妈写信，要他自己写地址，自己去邮寄……以此慢慢提高他的写作能力。夫妇俩每次辅导完孩子回到家，心疼妻子的张维彪抢着做饭、洗碗、洗衣、搞卫生，甘当“后勤部长”。在北方出生长大的他会包饺子，做的饭菜十分可口。会唱歌、写字画画的他，有时看到老伴儿辅导彭建辉回家后累了，就轻声地哼唱一首他们曾经学过的新疆民歌《达坂城的姑娘》，或铺开笔墨纸砚画一幅字画，让她欣赏，以此解除疲劳。 老两口还掏钱给小建辉买学习文具，给他买衣服、鞋袜等生活用品。当时他们的月离休工资并不多，为了省出钱来资助彭建辉，他们吃的是普通的家常便饭，穿的是价格便宜、色彩单调的衣服。黄厚瑜一件红色格子衬衫穿了30多年，洗得颜色发白了还舍不得丢。 就这样，黄厚瑜和老伴儿用两年半时间帮助小建辉完成了小学前3年的学习内容。2003年秋，小建辉终于实现了上学的梦想——顺利到衡阳市广场小学就读三年级。 20多年来，黄厚瑜和老伴儿看着彭建辉一点点地进步：小学毕业后能掌握基本的生活技能，成年后能自己上街擦皮鞋、开三轮车营运谋生。后来，彭建辉病情加重，瘫痪了，只能坐轮椅，生活无法自理，爷爷奶奶也先后去世了。彭建辉的不幸遭遇让黄厚瑜十分同情，她和老伴儿到处奔波，联系民政部门解决他的实际问题。在他们的帮助下，彭建辉住进了福利院，生活总算有了着落。 彭建辉住进福利院后，黄厚瑜和老伴儿并没有撒手不管，老两口经常去探望他，每年都要拿钱给他买衣服，关注他的生活情况。彭建辉很感激黄奶奶和张爷爷的关心，身残志不残，坚持看书学习，现在他能玩电脑、手机，可以上网了解外面的世界，用微信与朋友联络。 黄厚瑜无私帮助彭建辉的事迹，得到了社会的一致赞扬，全国社会工作协会授予她“全国社区志愿者先进个人”光荣称号。

一诺千金告慰九泉亡夫

2012年，老伴儿张维彪因病去世后，黄厚瑜住进了衡阳市夕阳红老年公寓。张维彪弥留之际还牵挂着他们帮助过的彭建辉，黄厚瑜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承诺：“你放心吧，我会继续帮助他的。” 老伴儿临终前的嘱托，黄厚瑜一直记在心上。近几年，她在继续关爱彭建辉的同时还帮助了其他不少贫困学子。在夕阳红老年公寓附近的金桥小学，她一直资助着两个孩子，每年六一儿童节给学校图书馆捐献价值两三千元的图书。黄厚瑜居住的房间墙壁上挂有她与许多受助学生的合影，书桌抽屉里装满了受助孩子们写给她的感谢信。 一个在深圳某软件公司工作名叫李江的女孩儿来信说：“在我大学四年学习期间，您一直都默默给我提供生活上的支持，同时给了我很多精神上的指导。”李江还告诉黄奶奶：“在您的教诲下，我不管在校学习之余还是参加工作之后，都会主动参加一些助学爱老、扶贫帮困的社会志愿活动，以此回馈社会。”为了感谢黄奶奶的恩情，她逢年过节都会给老人寄来一些食品或衣服鞋帽，有时还会来看望她。 2018年7月20日，看到报纸上“慈善基金点燃爱心之火”的报道后，黄厚瑜马上与雁峰区老干部局联系。在工作人员陪同下，她顶着炎炎烈日来到区慈善总会，把自己曾收到的5000元慰问金作为爱心款捐赠给贫困学子。几天后，她再次从自己的离休养老金积蓄中拿出5000元递交给慈善总会的工作人员，叮嘱道：“我知道现在党和政府正在开展扶贫攻坚活动。马上就要开学了，这钱虽然不多，但我希望能给贫困家庭的孩子一点点帮助，给他们带去一点希望。” 2018年10月17日重阳节那天，黄厚瑜将雁峰区委送给她的1000元慰问金转送给了岳屏镇山林村特困户李宁开。李宁开正在上小学，父亲去世，母亲离家出走，一直由叔伯抚养。黄厚瑜每年都要给李宁开送去两千元学习和生活费用。李宁开记着黄奶奶的好，发愤读书，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他表示，将来参加工作后一定报答奶奶。 2019年1月16日，寒风凛冽，93岁的黄厚瑜在雁峰区委老干部局工作人员陪同下，乘车两个小时，带着195本书籍来到市委党校扶贫点——衡东县吴集镇德圳中学，她要把这些书籍捐献给孩子们。 黄厚瑜带来的195本书中，还包括书店老板的一份爱心。黄厚瑜是珠晖区广东路出版物交易市场二楼精英书社的常客，但凡她来买书，书社负责人邓老板都会给她打五折。这次听说老人购买的98本书是捐献给乡村孩子的，邓老板深受感动也捐赠了97本书。 在几张单薄的信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黄厚瑜2005年至今的捐款、捐物记录，最后一条记录是“2012年已在红十字会登记好，死后遗体交给医学解剖科学实验”。老人每月的离休费并不高，但她省吃俭用，把节约下来的资金全部捐给了社会。她每年给贫困学子、困难家庭捐款6000元到1万元不等。2018年，她捐给贫困家庭孩子上学的费用达到两万多元。13年来，她累计捐助的善款金额超过20万元，资助了上百个孩子。而她签署的“死后将遗体交给医学解剖实验”的遗嘱，也成为衡阳市年龄最长的签署遗体捐献书的志愿者。 如今，90多岁的黄厚瑜眼不花、耳不聋，步履稳健，思维清晰，讲话声音洪亮，记忆力超强。身材瘦小的她容光焕发，干净朴素的上衣胸前别着党徽，每天到老干部大学声乐班和诗歌朗诵班上课，经常参加合唱团的合唱节目表演和诗歌朗诵，生活多姿多彩。她不但自己酷爱读书看报，还自费订报刊、买书籍送给其他老人。得知谁家孩子成绩好或没钱上大学，她掏钱买来文具、教辅资料送去或给予资金帮助。2008年汶川大地震、2013年雅安地震，她分别交了1000元特殊党费支援灾区重建。老人表示，国家实施贫困地区脱贫攻坚，她准备再捐1万元特殊党费资助贫困家庭的孩子读书。 对沉甸甸的荣誉，她对着亡夫的照片默默告慰说：“我们牵手走了半个世纪，虽然没有生育孩子，但那些我们资助过的孩子都亲切地称我们爷爷奶奶。在我心目中，他们都是我们的儿孙。少年强则国家强，呵护贫困学子成才是我一辈子的希望工程。” 2019年5月30日，中央文明办发布好人榜，黄厚瑜上榜助人为乐“中国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