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话》第十六则：邂逅李煜赤子之心 遇见李煜诗词之美

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所长处。——《人间词话》第十六则

一

花明月暗，深夜幽会，他轻唱“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金陵城破，归为人奴，他长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不管哪一首，他的词总能给人以最真切最纯粹的感受，让人愿意以第一身份的角度去体会。

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这里的词人是说李煜，赤子之心，便是指他纯粹的童心。

二

公元937年，李璟的第六子李煜诞生。

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生活环境决定了他的性格，

这样的生活环境，让他无忧无虑，不谙世事，如婴儿一般天真单纯。

高兴了，他会写出自己的高兴，悲伤了，他会挥洒自己的悲伤，如实而来，如实而去，丝毫不懂得遮掩。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让情感随着文字由内而外自然真实地流露。

三

我们通过他的几首词，一起体会下他情感的自然流露。

菩萨蛮五代.李煜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译文：

在鲜花盛开，淡月朦胧，轻雾迷蒙的良宵，正好可以与你相见。

手提着绣鞋，光着袜子一步步迈上香阶。在堂屋的南畔我终于见到了你呀！

依偎在你的怀里，身体仍止不住的发颤。你可知道我出来见你一次是多么的不容易啊，你要好好怜惜。

群芳娇羞，星月点点，风里满是甜蜜的味道。

仿佛有那种初恋的感觉，让人久久不能平静。

或许对于每一个人，是不是也有个她呢？

当你想起她时，心里就会掠过浮云般的温柔，被血脉里的感情牵引，天涯海角，不失不忘。

四

相见欢五代.李煜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译文：

孤独的我，独自一人缓缓登上西楼，仰视天空，残月如钩。

梧桐树寂寞地孤立院中，幽深的庭院被笼罩在清冷凄凉的秋色之中。

那剪也剪不断，理也理不清，让人心乱如麻的，正是亡国之苦啊。

离愁深念，而今在心头上却又是另一般不同的滋味。

可是又有谁懂呢？

李煜的愁是深沉的，毫无掩饰的，是花月春风到不堪回首的凄绝，

独立于天地之间，苟活于屋檐之下，他无奈又彷徨。

他突然就成了无家的孩子，突然就一无所有，包括自己的生命，

或许，他至死都没明白，造化为何如此弄人，世事为何如此无常？

五

虞美人五代.李煜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译文：

三春花开，中秋月圆，岁月不断更替，人生多么美好，可我这囚犯的苦难岁月，什么时候才能完结？

回首往昔，身为国君，过去许许多多的事到底做得如何呢，怎么会弄到今天这步田地？

小楼又一次春风吹拂，春花又将怒放。回想起南唐的王朝、李氏的社稷——自己的故国却早已被灭亡。

要问我心中哀愁，或许就像那不尽的春江之水滚滚东流吧。

六

作为一个“好声色，不恤政事”的国君，李煜是失败的；

但正是亡国之痛成就了他“千古词帝”的地位。

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将这位南唐后主推向了巅峰，“千古词帝”的称号也随之定格在人们心里。

身居囚屋，听着春风，望着明月，触景生情，愁绪万千，夜不能寐。

是啊，国土更姓，山河变色，物是人非，又有谁能承受如此之痛？

他像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孩子，在自己生日之夜写下了这首绝命词。

或许喝了那杯毒酒，便没有这么多忧愁吧！

酒入愁肠，春花秋月交替；

雕栏玉砌犹在，车如流水马如龙犹在；

在酒杯落地的瞬间，一切都似乎进行了重来……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冥冥注定，

他的这首《虞美人》，不正是项羽的虞美人么？

同样作为绝命词的《垓下歌》，仿佛隔着时空却又浮现了出来：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项羽长叹一声，拔剑血洒乌江；

几百年后，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李煜摇摇头，饮下了那杯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