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抒情小说的开创者：郁达夫

郁达夫小说作品不着意于设置一波三折的完整的故事情节，更不注重精妙地去刻画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形象，而花费大量心血与表现某种时代背景下的情调气氛，以强烈的抒情获得读者们的青睐。第一部小说集《沉沦》便开创了自叙传体抒情小说的先河。

周作人曾经提出“抒情诗的小说”的概念。他认为，抒情诗的小说，虽形式有些特别，但如果具备了文学的特质，也就是真正的小说。周作人所说的“抒情诗的小说”，很符合郁达夫小说的特质。在《郁达夫的小说创作》一书的序言里，辛宪锡称郁达夫的小说为“现代抒情小说”。陈其强在《1986－1996郁达夫研究述评》中也较为全面地评述了郁达夫等作家开创的抒情小说的意义。可以说，郁达夫的小说具有“抒情小说”的特质。通过以上分析，我们不难得出郁达夫小说同时具有“自叙传”和“抒情小说”的特质的结论。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在《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中提到郁达夫在中国现代小说创作上开了抒情小说的先河，形成了自叙传式和抒情体式的崭新的小说文体。这种概念的界定是准确的，因为这种定义在作品内容层面展现着郁达夫小说的整体风格。

郁达夫要求自己的作品中要有自我表达（“自叙”）的，想要把自己的心境“一丝不挂”地袒露在读者面前，这就促成小说浓烈的抒情特质，而情绪表达在审美层面上就不得不削弱小说文体固有的特征，而自然地走向散文化或者诗化。郁达夫开创出的抒情化小说体式呈现出的是趋于散文化的属性和特点。这一特征突出表现在抒情小说对待虚构这一特性的消解上。

在《小说论》中，郁达夫说： 总之小说在艺术上的价值，可以以真和美的两条件来决定。若一本小说写得真，写得美，那这小说的目的就达到了。由此看来，郁氏抒情化小说在审美特性得到传达的同时，“小说写得真”是“达到目的”的另外一个要素。这就使小说在一定程度上游离于自身“虚构”的特性，转而追求“真”的一面。

这一种以暴露人物情感的书写方式在作家小说作品里比比皆是，先看最早以日文写成的《圆明园的一夜》。作家在小说的开头写有一段类似题记的文字，其第一句话就是“如此紧张的心情我从未有过。”这传达出自己创作时真实的紧张心境，接下来交代自己文章的内容，其中多是一些描写“在东京的中国留学生所遭受的虐待”、“留学生的复仇心”等片段，并且多无具体完整的情节。《沉沦》的开头第一句也是“他近来觉得孤冷的可怜”来表达主人公的心理，描述“他的早熟的性情”，和“与世人绝不相容的境地”，然后就借助自然描写和对诗文的引用去勾画出一个孤独、忧郁、空虚的主人公形象，小说直到第二节中间部分才出现具体的故事事件，而之前几乎主要都是对主人公情感的介绍和表达、抒发。相比之下，《胃病》的开头读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小说的味道，“人到了中年，就有许多哀感生出来。中年人到了病里，又有许多悲苦，横空的堆上心来。我这几天来愁闷极了”。这种类似作者内心感受的遣发倒是像抒情散文的句法，处处含着作者自己对感悟流露的痕迹。此外还有《怀乡病者》的第一部分，也是在描述“质夫”的“意识”和“精神”“状态”。

这样只是在小说的开头就下足功夫进行情愫表达的作品不在少数，大致一算，还有《青烟》、《茑萝行》、《落日》、《离散之前》、《十一月初三》等，加上先前的共计十篇还多，在郁达夫的小说里占了不小的比例。这些小说都是作者自己真实经历，或者真实情感的迸发，而非虚构性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