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江文苑》总161期|渝北作协2019散文创作分享会|刘燕: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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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前语:2019年12月21日下午,渝北区作家协会在渝北区巴渝民俗博物馆举办了迎新年散文创作分享会,渝北区的部分散文作家三十余人参加了会议。分享会以“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为思想统领,以“让文字带着体温跳动”为分享话题,由主持人进行话题带动和串接,各位作家介绍了自己印象中最深的一篇散文作品,分享了自己的点滴创作心得。整个会场形成了人人是主角、全程大互动的分享交流氛围,参会人员有碰撞、有帮助、有收获,达到了轻松、灵动和愉悦的分享效果。通过这次分享会,各位写作者受益良多,创作热情高涨,纷纷提笔创作,抒发胸臆,优美的文字如涓涓细流从指尖流出。此后,我们将陆续编发分享会后大家创作的散文作品。
为美而写(心得)
刘燕
天亮了(散文)
刘燕
为美而写
生活中有很多人、事、物值得铭记。留住美好记忆的常用方法除了照片,那就是文字了。照片直观,文字深刻;照片快捷,文字谋篇布局、推敲琢磨更需要时间,同时也更有魅力。
四季更迭,草木春秋,霞升日落,万水东流,原本最寻常不过。静下心来,却总能感受到自然万物的美好和生命的蓬勃。
生命就是一段旅程,一路走来,且行且歌,且思且乐。这一程,你路过的景、遇到的人,可能是无心偶遇,也可能是情投意合,殊途同归。扑面而来的笑靥,抑或贴心的问候,及时的帮扶,都能留下难忘的温暖与记忆。这么多的美好,激发着我们拿起笔来,用文字来记录。
与其说我们爱文字,还不如说我们爱当下、爱美好、爱生活。
文学体裁有多种,紧贴生活的当属散文。在渝北区作协散文创作座谈会上,区作协副主席常克说,仰慕文字的人需要柔情,这是生活的常备品,不是奢侈品。九龙坡区作协主席大窗说,散文需要生活慢慢的浸润,作家不仅仅局限于自我情绪的宣泄,更应该要有大格局,要站在民族、大义的角度,充分利用细节的力量,抒写新时代。莫测老师说,保持创作的激情,坚持多写,善于观察,用一颗敏感、细腻的心灵来感受,避免“人人心中有,个个笔下无”的状态。童凤立教授说,要用心感受生活中的人和事,创作才会有不竭的源泉。《巫盐天下》的作者唐文龙先生说,文字具有广泛传播性,今天你写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影响身边的很大一部分人,所以创作必须有责任担当。区作协副主席余璟说,散文就是美文,抓住生活中的感动点,传递真善美,作品生命力。区作协副主席泥文说,写诗要有灵魂,小说要有生活,散文要有自我。邱义老师说,教育有境界,散文也有境界,文字要体现生命生生不息的传承。李娟老师说,散文就是生活中的微光,向光而行,你会发现眼前多了一扇门,或打开了一扇窗。区作协主席张强说,散文写作要从平面叙述到立体纵深转变,从个人情感到民族大义升华,由空泛大话到真情实感不断靠近。
细品大家的发言,提炼出三个关键词——情感、立意、技巧。我想,还应加上两个关键词——氛围和榜样。回想我加入区作协两年来,感受到了作协的温暖。凡有创作帮扶项目、征文比赛、发表途径……作协领导张强、陈邦友、常克、余璟、泥文、金玲子、阿雅、张婕,知名作家杜春城、苏志银等总是及时提供信息,不厌其烦地为大家服务,并耐心解答各种问题。全国著名诗人华万里、傅天琳等热心帮扶新人,鼓励我们勇敢去扣响诗歌的大门。作协名誉主席李蜀霖每天一首古体诗,清晨按时发送到群里,让人钦佩不已。葡萄、紫罗兰、梅依然、刘江生等作家经常为大家推介新诗、新文,程华作为发表、获奖专业户常常用我们最喜欢的方式分享她的快乐,还有李娟、刘廷兵、黄振新、尹利、河童、席芷等新文友真诚交流、倾心帮助,总给我们带来感动和力量。
在这样良好的氛围和榜样引领下,作为作协新人的我们,感受到了作协前辈们的不断鼓励,我们由衷地感谢,并激发出一阵阵创作的热情,渴望用文字来书写这些美丽的人,记住这些美好的事。
向美而生,为美而写。掬起生活中的小浪花,汇聚成创作的源泉。愿我们在这个美好的新时代,书写出更多更好的篇章。
天亮了
“天”“亮”“了”是父亲三兄弟的名字,按字辈分别是景天、景亮、景了。
取了这么有特点的名字,还得从我那能干的爷爷说起。爷爷能文能武,教过私塾,因排行老二,人称“刘二先生”。又习过武,气功造诣颇深。解放前老家场镇是三圣、复兴通往重庆的老大路,常有从周家沟挑煤到重庆的挑夫在这里歇脚。某次,一挑夫与一群过路的国民党士兵发生矛盾,眼看挑夫就要吃亏,爷爷挺身而出,用一根板凳打退十多二十个士兵,传为佳话。至今老家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还记得爷爷当年的神勇。后来,爷爷凭一身功夫,闯荡大上海卖打药,也算是老家见过世面的人物。见过大世面的爷爷,为自己的三个儿子取了不同凡响的名字,也就不足为奇了。
婆婆在世时,也说不清儿子们名字的来历,但这并不妨碍这三个名字的响亮。
每天天刚蒙蒙亮,婆婆就已经煮好了猪食,爷爷从槽坊沟挑回来的沁水装满了大石缸。“吱嘎……”爷爷打开堂屋门,回头冲左厢房喊一嗓子:“天亮了,起床了……”那名叫“天”“亮”“了”的三兄弟,揉揉惺忪的睡眼,磨磨蹭蹭爬起来。
“天亮了……”小山村似乎也听到了爷爷的喊声,“吱嘎……”“吱嘎……”一扇扇木门打开。“哗啦哗啦……”槽坊沟的沁水装满了一个个大石缸。一缕缕白色的炊烟从左邻右舍的房顶冒出来,若有若无飘散在竹林上空。
“天亮了,吃饭了。”婆婆端出红苕稀饭和霉豆腐,一家人“呼哧呼哧”吃起来。那时曾祖在世,大爷爷、爷爷、幺爷爷一大家子十四五口人生活在一起。“吃完饭,再背背书,然后该上学的上学。”爷爷平时话少,但字字入耳。那时幺爸“了”还小,尚未念书。父亲“亮”刚到离家不远的杨家庙念书,而伯父“天”已经进了金妈妈和王朴在复兴创办的“莲华书院”读书了。王朴老家就在仙桃,当然,那个时候还不叫仙桃,因为场口有一棵硕大的黑塔子树,枝丫繁盛,地名就叫“塔子丫”。叫的时间长了,慢慢就叫成了“桃子丫”,解放后又演变成了“仙桃”。王朴老家就在塔子丫对面一个叫“牛碾盘”的山坳里,和塔子丫隔着一条叫玉带溪的小河,和我的老家隔着玉带溪和塔子丫。
金妈妈为人和善,对学生们极好,对老家人“天”更是关照。王朴总是很忙,但也会抽出时间来给学生上课。有回上课叫到了“天”的名字,说:“你就是那个‘天亮了’中的老大吗?”王朴沉吟片刻,说:“天亮了,真好。”1949年10月28日,王朴被害于大坪。大伯特意去看了自己的老师,一路哭着回到位于解放碑的姑婆家。
时隔多年,大伯在世时,这些老故事总会从酒香里走出来,停留在他濡湿的眼眶里。
天亮了,王朴倒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天亮了,爷爷也没福气过上几天好日子。他患上了老家名叫“梗疾病”的病。在最后的日子里,他一次次端起水瓢,想喝下一口水,却半滴水也浸不进。那口盛满沁水的大石缸,悲伤地看着他。他悲伤而绝望地看着婆婆和“天”“亮”“了”。凄厉的哭嚎也挽留不住爷爷,他留下一抽屉印章和闯荡上海时大大小小的打药瓶子,还有满身的传奇故事走了。
“天亮了,起床了……”晨光熹微,山村里响起婆婆苍凉却又坚定的声音。
“天亮了……”小山村似乎也听到了婆婆的喊声。“吱嘎……”“吱嘎……”一扇扇木门打开。“哗啦哗啦……”槽坊沟的沁水装满了家里的大石缸。早起挑水,成了“天”“亮”“了”三兄弟每天的早课。一、四、七“天”管挑水;二、五、八“亮”管挑水;三、六、九该“了”管挑水。但“了”还太小,两个哥哥怕扁担压坏他的身体,都由哥哥们代劳了。
婆婆没改嫁,含辛茹苦拉扯大三个儿子。她从来没在我们面前说起过那些年的辛苦,但这其中的艰辛,谁又不会明白呢?下地种粮,回家养猪做饭,晚上点亮唯一的一盏油灯,一边纳鞋底一边听三个儿子背书。婆婆不识字,但是“耕读传家”的道理她比谁都清楚和重视。大伯生性顽劣,又有爷爷督促打下的武术根基,自然胆子特别大,背不上的文章,胡乱编造几句,听起来还是那么流畅。婆婆对他的功课是非常满意的,面带微笑慈祥地在灯下穿针引线。父亲老实本分,背书不流畅。停顿的地方多了,婆婆手上的活路慢下来,目光若有若无扫过父亲的眼睛。父亲心里更紧张,支支吾吾半天也背不出半句。这样的日子多了,父亲也发现了大伯顺利过关的秘诀,大着胆子胡乱编造几句,从此母慈子孝,相安无事。
当然,这些细节是已经为人父的父亲告诉我们的:“奶奶(妈妈)从来不骂我们,唯独在读书这个事情上对我们要求特别严格。”
“天”“亮”“了”长大了。大伯去了重庆城,先后在解放碑税务部门、大阳沟水产公司任职。逢年过节带给婆婆的是一袋袋酥软的冠生园糕点、各色糖果;父亲在灾荒时期去了江钢,每个月省下口粮,一小袋一小袋带回来,供养婆婆和“了”。
家里早分家了,大爷爷、大婆婆去世得早,三个姑妈外嫁。幺爷爷屈死,只剩下两个寡妇当家。幺婆婆成分不好,加上没分家时我家有点田土,每次批斗必有她站高板凳。也许是因了婆婆平时宽厚的为人,也许是“天”“亮”“了”三兄弟名字取得确实有深意,竟让我婆婆避开了那些批斗。
天亮了,日子越来越好过了。三个儿子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父亲继承了爷爷的传统,紧扣时代的脉搏,将我们三姐妹取名为“红”“卫”“兵”。
“天亮了,红卫兵起床了……”晨光熹微,山村里响起父亲洪亮的声音。
“天亮了……”小山村似乎也听到了父亲的喊声。“吱嘎……”“吱嘎……”一扇扇木门打开。“哗啦哗啦……”槽坊沟的沁水装满了一个个大石缸。“嘎嘎嘎……”鸭子扑向院子外的大池塘,划出一圈圈波纹。“咯咯咯……”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竹林里觅食……这个叫“中湾”的山村,呈现出勃勃生机。
1980年土地承包到户,婆婆分到的田土一分为二,给了父亲和幺爸。婆婆也不再下地,“亮”和“了”一家一年轮流照顾。不管哪家割了肉,总会打发孩子去二伯或幺爸家请婆婆来吃。每当这个时候,婆婆解下围裙,换好衣服,梳好头发,高兴地跟我们走。半路上,种地的哪家叔叔或嬢嬢,总会大声招呼:“二婆婆,又去吃嘎嘎啊。”婆婆停下脚步,佯装恼怒:“屋头猪也没喂,柴也没收,吃油了还坏肚子。”嚷着“吃油了坏肚子”的婆婆,是真吃不了太肥的肉。我们都会把瘦肉剁细,做成肉丸子汤,一个一个拨弄到婆婆的碗里。
这样的日子过了二十多年,婆婆于89岁高龄离世,留下裹着四千余元钞票的格子手绢,留下对“天”“亮”“了”“红”“卫”“兵”及其他孙辈的无尽期待和祝福,走了……爷爷和婆婆虽然都已经走了,但是关于“天亮了”的家族故事,将永远组成血脉中的基因密码,如同“红卫兵”的取名一样,不断延续,代代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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