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文学馆：著名诗人欧阳江河主讲“当代诗歌写作的现场问题”
1月11日上午，由河北省作家协会主办，河北文学馆承办的“读书荟”活动特邀当代著名诗人、诗评家、北京师范大学特聘教授欧阳江河先生主讲“当代诗歌写作的现场问题”。省作协党组成员、副主席张勇，省作协副主席、河北文学馆馆长刘向东出席活动，省内外百余名诗人、作家、高校师生和文学爱好者慕名前来聆听讲座。
欧阳江河老师结合自身多年的诗歌创作经验和诗学研究心得，以一名诗人的敏锐触角和诗评家的独到视野，从“词与物”的关系入手，针对诗歌写作的现场感与及物性问题、诗歌写作中的私人性与公共性的转化问题等进行了系统、翔实的探讨与论证，既深入到了古典诗歌的腠理与本质，同时触及到了当代诗歌写作存在的症结与病灶。讲座不仅对于有志于从事诗歌创作的青年作家具有重要的启示和借鉴价值，同时对于普通读者更好地欣赏和理解当代诗歌也具有积极的提升和促进作用。
一、回到古典诗歌的写作现场
欧阳江河老师在讲座中指出，作为公共性的诗歌语言，自然而然会陷入约定俗成的有限的主题格式和套路中，钻进类型化与同质化的死胡同里，形成概念先行的、固定的、直接自动使用的，而非个人原创的写作词汇表。而反过来，这样的词汇表又进一步累加与积淀成更为固化的叙事模式。唐诗词汇表这样的语言创作力，就这样走到了它自身无法继续前行的尽头。
晚唐的李商隐等诗人，从写作的公共语言（文章性的、载道的、言志的）中实现天才性的突围，向个人语言（诗歌性的、缘情的、阴柔的）进行转化。与此同时，他的私人性语言写作，也取得了“写出个个笔下所无，道出人人心中所有”的效应，获得了公共性诗意。而且，随之而来还会产生相反相成的作用，形成意义的反转，由于私人性更加具体，更加微妙，更加具有多样性，反过来又极大地丰富了公共性。
到了宋代，革命性的雕版印刷技术普遍推广开来，实现了从写本书传播向印本书传播的文化转型，知识与书籍已经能够便捷和大量生产，社会公共生活与个人日常生活进入一个印刷传播（交往）的新时代。因此，宋代诗人终于意识到学做诗“功夫在诗外”，不能就诗学诗，不能仅仅在辞藻、技巧、形式上下功夫，除了大量阅读，积累广博的书本知识，还要在诗外历练，在社会实践中身体力行，在现实生活中感受和体验，将天地万物都吸收到诗化这个聚焦点上，采纳到诗歌写作的词汇表中，创作出宏大深邃的诗意内涵和意境。宋代诗人正是如此，不是固守诗法，而是超越诗法，从而创造出宋代诗歌语言与叙事模式。
二、当代诗歌写作需要注意什么？
针对当下诗歌的写作现状，欧阳江河一针见血地指出，当前中国的许多诗歌创作形成了某种惯性，失去了原文，失去了个人特征，失去了原语言，失去了和世界、和肉身、和真实感受等等一切发生联系的可能性，因此都变成了修辞，变成了词的组合。换句话说，就是失去了诗歌应有的现场感与及物性。他指出，今人不必刻意模仿李白、杜甫、韩愈的诗歌境界，“诗歌所处时代的现场感与及物性，才是诗人最应该处理的内容”。换句话讲，诗歌的当代性，正是对当代诗歌写作亟需面对和书写的主题。
当今已经成为互联网传播（交往）的时代，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人们正在形成信息社会所赋予的全新人格。与此相应，诗歌写作语言也势必会发生深层次的转化，就像从农业社会的古代汉语诗歌语言，向工业社会的现代汉语诗歌语言转型一样，当今同样面临这样一种向当代汉语诗歌语言转型的重大问题，这就是所谓的“当代性”，我们必须充分理解与接受。只有具备当代性的诗歌，才可能让历史融入现在，让现在穿越和贯通过去，不仅仅写给当下的读者看，还有可能写给几十年乃至几百年以后的读者看。
在谈到“词与物”的关系问题时，欧阳江河老师强调，现场感一定来源于现实本身，但如何从现实转化为现实感，没有一个天然转化的机制。它可以是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的，但同时也存在另一个维度、另一种可能性，即诗歌源于现实并“低”于现实、深于现实。诗人不能仅仅着眼于单一维度来进行写作，否则诗歌就会失去其应当具备的“呼吸”和“心率”。
三、要坚持中国诗歌原创力与独特性
在谈到中国当代诗歌如何进入世界写作“现场”这一问题时，欧阳江河老师强调，要始终坚持中国诗歌的独特性与原创性。他指出，诗歌真正意义上的国际交流、传播影响要依靠写作的独特性、原创性以及写作的成熟。中国诗歌要进入世界诗歌写作的现场，诗歌的传播交流不能只停留在图书市场等层面，还要进入诗歌写作的现场、诗歌批评的现场、诗歌学术的现场。通过诗歌表现出中国当代的人情故事、中国大众的思想灵魂，通过跟国外诗人交流，一方面要形成共通性，更重要的是找到差异性、原创性。当代诗人需要思考诗歌作为阅读和生活的可能性，塑造鲜活的审美形态：“写诗必须具有日常的形式在里面。它能够跟日常的东西相互理解、相互对应，但在过程中又没有把原创性、思想性的东西消耗掉，这就必须要深入现实、超越现实。”
讲座开场前，欧阳江河先生即兴挥毫，为河北文学馆题写了“文学关乎人心”六个遒劲大字。讲座过程中，欧阳江河还声情并茂地朗读了《翠鸟》《梦见老虎》等诗歌，带领大家一同领略当代诗歌深邃的魅力。全场掌声不断，听众热情高涨。在提问互动环节，欧阳江河老师还就《玻璃工厂》的写作过程以及“诗歌写作的现代性与当代性”等问题进行了耐心细致的解答，他提到：“诗歌的创作是‘发生、发现、发声’的过程，诗歌原本没有明确的划分标准，我尊重每一份诗歌创作。”整场讲座，欧阳江河老师旁征博引、深入浅出、娓娓道来，引发大家很多的思考。讲座结束后，现场观众争先恐后地携书上前索求签名，并与欧阳江河老师合影留念。
大家纷纷表示，河北文学馆“读书荟”面向社会、贴近大众，内容鲜活，形式多样，切实拉近了广大市民与文学艺术之间的距离。衷心希望该活动在2020年能够为广大市民和文学爱好者奉上更多的“精神盛宴”。来自河北师大的研究生李子君激动地说道：“听完欧阳江河老师的讲座，就仿佛接受了一场知识和智慧的洗礼，醍醐灌顶，受益匪浅。为我今后的当代诗歌史学习与研究提供了很多的思路与启发。”（文/赵振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