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人这么爱写植物?带你了解唐诗中的植物意象
植物是人类亲密的朋友,也是诗人关注的重要题材。唐代诗歌中的植物意象纷繁众多,诗人们运用这些意象时可谓得心应手,这是我国诗歌发展到唐代走向成熟的标志之一。
唐诗中出现了近两百种植物意象,几乎触及了唐人生活中遇到的所有植物种类。但这些意象并非全是诗人们真实的所见,它还包括典故中固有的意象及律诗中兼顾对仗而使用的意象。在众多的植物意象中,有几类意象如松竹柳等,是使用频率极高的意象,这是由于唐诗对先唐诗的效仿与承继。唐代诗人还不吝笔墨对专门种类的植物如牡丹等进行歌咏,唐代的咏植物诗大都紧紧围绕所咏植物写作,经过描摹物态之后常发一些由衷的感慨。唐人还乐于对画卷上的植物进行品题,这些寄托着画师的苦心孤诣的花木在唐人看来是极富精神内蕴的。另外唐人还写有歌咏节气的组诗,在这些诗歌中,植物尤其是农作物的花果荣枯,寄托着人们对丰收年景和美好生活的向往。
张骞通西域以来陆上丝绸之路的开辟以及唐代以来海上丝绸之路的繁荣,使得大量域外植物进入中国,对于这些新植物,唐代的诗人们是兴味盎然的,他们不吝笔墨地对其进行品题,为我们留下了一笔可贵的文学遗产。对于生活中经常使用或观赏的植物,比如药草、民俗仪式中使用的植物等,唐人尤其关注,将它们写进诗中。又如牡丹,是唐代极为重要的观赏花卉,是以唐人咏牡丹的诗作极多。
什么是意象?
什么是意象,文艺理论研究者有很多种解释、定义,古人更有诸多妙论,王弼《周易略例明象》说“夫象者,出意者也”,“言生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立象以尽意”《文心雕龙》神思篇也说“窥意象而运斤”是“驳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胡应麟《诗薮》则说“古诗之妙,专求意象”笔者认为所谓意象者,即文意之象也,盖诗人心中之意借物象而生发也。文意就是作品的意思、意蕴,作家的意向、意图。人说话是为了表达和交流,诗人写诗也是为了表达某种意思、宣泄某种情感,但诗人与生活中的常人不同之处在于,常人想说什么可以用直白的语言说明,比如“我饿了,要吃饭”,但诗人不能这样说,因为这是白话,是生活的语言,不是诗的语言。诗人要表达同样的意思需要借助某件事物,以其作为情感表达的支点,于是上文的白话便成了“君看随阳雁,各有稻粱谋”的诗句了。
诗人所借重的这件事物,就是意象。它可以是拥有真实形态的“具体”之象,也可以是某个典故、某种情感、某一事件等非物之象。植物意象无疑在文学意象中占有重要的地位。王安石《游褒禅山记》云:“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佛偈有言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花草木到了诗人笔下就拥有了文学性,披上了艺术的面纱,面纱之下除却现实世界的花木,自然还有一颗诗人的文心。唐诗中的植物意象,除秉承前代的文学典故与传统外,还注入了一股诗人的个性气息。
植物意象的符号意义与文学典故
中国文学的创作者们很早就开始使用植物意象,从《诗经》第一章的“参差存菜”开始,到唐代初年也己经一千余年了。唐代以前的很多文学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其积聚的文学内涵逐步沉淀、固定下来,成为了表达特定含义的文学典故。具体到植物意象来说,某些植物由于唐前的典故,使得它在唐诗中的出现就如同数学或交通指示符号一般,含有相对固定的意义,表达了一些类同的情感。
唐诗植物意象中反映这一现象颇具代表性的便是“药”了。药菜是江南水乡习见的一种菜蔬,《齐民要术》谓:“药……皆可生食,又可约滑羹,江南人谓之药菜,或谓之水葵……杂鲤鱼作羹,亦逐水而性滑,谓之淳菜。”药菜做的菜羹深得当地人的喜爱,生于江东而羁旅他乡的游子,常常写诗怀念家乡的美味药羹来寄托思乡之情。西晋时张翰更因思念药羹而毅然辞官,《晋书张翰传》记其事曰:“翰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郝菜、药羹、卢鱼脍,曰:‘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这件史实引来不少诗人歌咏,遂成“药卢之思”的文学典故,“药”因着张翰的举动而成了思乡归隐的一个文学符号。唐诗中的药意象常与江南、送别、怀乡等联系在一起。
严维诗《状江南季春》曰:“江南季春天,药叶细如弦。池边草作径,湖上叶如船。”《全唐诗》卷二六三)以药之一叶而见江南春,与杨万里之“小荷才露”般清丽而韵味悠长。药与送别怀乡的联系更为普遍,如:归路随楓林,还乡念苑菜。(刘长卿《早春赠别赵居士还江左,时长卿下第归窝阳旧居》。
药意象作为思乡符号在唐诗中虽然很常见,但真正将其发扬光大的还是朱人。唐诗中药意象总共出现了次,而到了宋诗中,这一数字变成了如果说在唐人的印象中,药还只是江南的一种特产,一个代表而已的话,那么到了宋代,苏东坡的一句“若话三吴胜事,不惟千里药羹”便把药推到了一个提及江南舍药其谁的高度,直接将药与江南划等号了。身为越州山阴人的陆游更是爱在诗中写药,他一人的诗中药就出现了次,这甚至超过了整个唐代。
陆游在《叹老》(《全宋诗》第四〇册,第页)中感叹:
晨起梳头满镜霜,堪着脚少年场。酒徒分散情疏索,棋敌凭唆意颉顽。寓世极知均醉梦,余生只合老耕朵。石帆山下蔽丝长,待我还东泊野航。
果然人一年老便开始怀旧,老年的陆游思念起故乡的风物,最难以忘却的便是石帆山脚下那清水河塘中的药菜了。药这一植物,因其所生地域上的人与事,作为意象进入到诗歌中,经过众多诗人的描摹传承,固化成了诗歌里代表江南的符号,于是忆江南便是“忆药”忆药便是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