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阎连科：每一部作品都要冲破自己固有的写作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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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连科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实习生 张钦

身为新书《速求共眠》作者阎连科，非同寻常地在书中虚构了一个叫“阎连科”的作家。“阎连科”曾将家乡发生的一桩社会案件写成中篇小说《速求共眠》。小说发表30年后，当年“案件当事人”，在北京打工时竟然恋上了一位名牌大学硕士女研究生，在社交媒体上引发热议。出于对名利的追逐，“阎连科”想趁此热点，拉导演顾长卫、青年作家蒋方舟一起，运作一部同名电影《速求共眠》，大捞一把。

拿到电影方给的50万元采写剧本经费的“阎连科”，对多位当事人进行采访。诡异的是，这些当事人接受采访的陈述，彼此矛盾，互相否定，难辨真伪，陷入“罗生门”的状态。真假“阎连科”，难辨彼此。阎连科说，《速求共眠》是他所有小说中“写得最过瘾，写作技法最自由，读起来最好玩的一本。”

7月14日下午，卡夫卡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得主作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阎连科，在成都做客文轩BOOKS书店，与读者分享交流。阎连科以自己文学创作实践为例，分享了作家应该如何自我突破、进行创新的经验。

一周前，封面新闻发布阎连科《速求共眠》新书资讯，并邀请读者留言评论将有机会获赠新书活动，反响热烈。最终评出5位评论点赞量最高的读者，每人获《速求共眠》一本。封面“读友会”多位读者也现场聆听了阎连科的文学演讲，并表示受益匪浅。在与读者交流活动之前，封面新闻记者面对面专访到阎连科。

封面新闻：书中“阎连科”要和顾长卫、蒋方舟一起做一部电影，这是虚构的，还是确有其事?他们对自己被写进小说，是怎样的反应？

阎连科：商量着要一起做电影，这件事是真有过的。只是后来没有合作成。此外我又进行了一些艺术虚构。总体来说，他们对我的做法是支持的。在出版阶段，虚构小说中提到真实姓名，他们需要写一段自愿声明。为了支持我，他们也都乐意写。当然，我也担心小说中一些地方或许可能会伤害到他们，但他们都没介意。我非常感谢他们。

封面新闻：虚构小说、电影剧本、微信热帖、田野调查、调查笔录，多种领域内的文字，都被纳入书中，形成一个有逻辑的整体。这些年，你在文体创新方面表现很突出。每一本书的风格，甚至写作的行文口气都不一样。

阎连科：我希望自己的写作，是没有疆界的。希望是自己是一个特别野生的作家。而我现在要冲破的约束，就是我自己已形成的写作习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我一直在努力。

封面新闻：你提到，作家要敢于“冒犯”文学。其实，这个“冒犯”，是指文学上对既有写法的突破和拓展吧。

阎连科：是的。很多人一听到“冒犯”，往往想到的是，对现实的冒犯，对历史的冒犯，而很少有想到，对文学本身的“冒犯”。我这本书《速求共眠》，就是对文学本身进行的一次“冒犯”：既不是一般定义上的小说，但也不是非虚构。

封面新闻：一个作家不断挑战文学的既定边界，难免会对阅读造成一些门槛。如果没有足够文学知识和耐心，就容易认为《速求共眠》难懂。

阎连科：这样写小说是会对读者提出阅读上的挑战。但有所作为的作家，一定是对此前文学进行了某种超越，也就是“冒犯”。比如乔伊斯、伍尔夫，以及鲁迅把章回小说那一页掀过去。我也努力往这个方向努力。

封面新闻：您在后记中提到：年轻的作家早就登台了，而且在舞台中央了，我们佯装不知或者看不见。当下年轻作家们哪些优点让你印象深刻？

阎连科：他们的中短篇写得是惊人地好，语言之成熟是我这代作家无法完成的。当然，在长篇小说方面，他们也许和上世纪50年代、60年代出生的作家还是有一点点的差距，但这个差距我觉得一年两年就可能迅速超越过去了。

封面新闻：作为在中国人民大学“作家班”授课的文学院教授，与年轻作家打交道，最大感受是什么？

阎连科：他们的阅读量之大，对外国文学之熟悉，都超出我这一代作家。与其说我教他们，不如说我从他们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我们这一代人读的经典作品，年轻人都知道，但是年轻人读的书，我们未必知道。比如张悦然、蒋方舟等，阅读面非常广。她们会给我说哪些书值得读。比如匈牙利作家雅歌塔·克里斯多夫的《恶童日记》就是张悦然推荐给我的。

封面新闻：您是资深篮球迷。篮球让你痴迷的原因是什么？

阎连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部长篇的写作始末，总与NBA的一个赛程时间吻合：常规赛间动笔开始写，季后赛间写完尾声或后记。如果我喜欢的球队赢了，我的心情也会很好，写起小说也似乎更有劲儿了。我喜欢的球员往往不是那种各方面都很强的，而有所不足，但非常努力，在技术上有灵气的。

封面新闻：你曾获鲁迅文学奖，卡夫卡文学奖。最近总能看到评论说，阎连科或许是下一个获诺奖的中国作家。你是怎样的感受？

阎连科：得奖不得奖，相当于天上掉馅饼，未来砸谁头上，事先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