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出向城西曲 晋祠流水如碧玉。”再游晋祠找寻难老泉的源头

《七律／游晋祠 》

曲径回廊景趣幽，山光水色蕴晴柔。

隋槐周柏犹丰茂，宋殿唐碑势尚遒。

飞梁破角金龙柱，鱼沼悬阁碧玉楼。

沧桑世事风云幻，惟有清溪万古流。

初中语文有一篇课文《晋祠》，是梁衡先生写的，第一段就是：“从山西省太原市西行40里，有一座悬瓮山。在山下的参天古木中，林立着一百多座殿堂楼阁和亭台桥榭。悠久的历史文物同优美的自然风景浑然融为一体，这就是著名的晋祠。”梁先生是山西人，是一位记者，他写的这篇文章不但文笔优美，而且饱含深情地去介绍自己的家乡美景。既然梁先生已经写了《晋祠》，我辈再写此文，肯定是班门弄斧了。不过，都去旅游两遍了，怎能不写一篇游记做一个纪念呢？好吧，暂且关公门前耍大刀啦。

十二年前我曾经来过一次晋祠，这次在山西游玩的日子里，忽然想起再到晋祠去看看吧。车子开进距离晋祠不远的地方，看到有两条路，一条老路，一条为新，我们沿着新路走进了晋祠。首先看到东面的李白亭，西面的白居易亭，李白曾经写过一首诗《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时时出向城西曲，晋祠流水如碧玉。浮舟弄水箫鼓鸣，微波龙鳞莎草绿。”这么看来，李太白一定来过太原，并且到晋城一游。至于白居易，他老人家的祖籍是太原，但白居易出生地是新郑，也就是现在河南郑州旁边，白居易死后葬于河南洛阳，他去没有去过太原呢，我觉得可能去过，因为白居易在15岁到26岁考取进士之前这段时间曾经做过令狐楚的门客，令狐楚曾经长期担任太原地方官，有其诗为证：《游晋祠上李逢吉相公》：“不立晋祠三十年，白头重到一凄然。泉声自昔锵寒玉，草色虽秋耀翠钿。少壮同游宁有数，尊荣再会便无缘。相思临水下双泪，寄入并汾向洛川。”所以，不排除白居易在考取进士前曾经在太原生活过，这段经历在书上没有记载，但是白居易27岁考中进士后担任地方官是在陕西、四川、江浙、河南，确实没有到过太原。不过这都无关紧要，必定白居易祖籍是太原，算是名副其实的山西人。

我们继续走进晋祠外门，看到中间一条小溪，两边都分布着亭榭，花草树木也十分美丽，让人感到晋祠的景象焕然一新。走进大门，看到有人正在那里篆刻梁衡的文章《晋祠》，青黄色的石头上已经朱丹书写，但是还没有篆刻好。门口有着唐太宗李世民和他的五位功臣们的雕塑。中间骑马的是李世民，李世民的右面是长孙无忌，李世民前面抱着鞭的应该是尉迟恭，尉迟恭又叫尉迟敬德，他也是山西人，尉迟敬德在战场上勇猛无比，特别是在玄武门之变中立下大功，是李世民登基的一大功臣。李世民跟随父亲在晋阳居住多年，时人称之为太原公子，贞观十九年十二月，唐太宗在东征高丽的归途中来到了太原。第二年正月二十六，唐太宗驾幸晋祠，留下了晋祠最为珍贵的文物《晋祠之铭并序》。此书法碑帖为行楷和行书，为唐太宗亲笔所书，太宗最喜欢王羲之的书法，空闲时常常临习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故太宗的书法特别像王体，整体而言，唐太宗的行书还是比较不错的。

继续向前走就是圣母殿，圣母殿是晋祠内的建筑主体。殿前建有鱼沼飞梁、献殿、金人台、水镜台等，形成晋祠的主轴线。圣母殿前方左右还分列其他祠庙，分祀叔虞、关帝、文昌、水母、子乔等。这些祠庙或大或小，或依山崖或傍溪流，灵活分布，各抱地势，殿屋亭台与周柏隋槐、晋水三泉相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组庞大的建筑美与自然美高度融洽的园林式祠庙群。 现存的这些建筑中，圣母殿和鱼沼飞梁都建于北宋，献殿建于金代，三者并称三大国宝级建筑。晋祠的其他建筑都为明清所建。 古人称池塘“圆着为池，方着为沼”，鱼沼飞梁就是指的方形沼池及其上架设的十字形桥。沼池 18米见方，沼内原为晋水第二源头的一泉眼。现在桥下立于水中的石柱和柱上的斗拱、梁木还是宋代原造。这种飞梁，桥身伸展如翼，架空若飞，性质独特，极似现代的立交桥。在唐宋壁画绘画中曾有类似形制的桥，但全国存有实物的，仅此一例。

圣母殿内设高大的神龛，内供圣母邑姜主像。围绕主像，在殿内塑有彩色侍女像四十余尊，绝大部分是宋代原塑。这些侍女像，比例适度，服饰艳丽，姿态自然，眉目传神，细腻的表现出天真、喜悦、烦闷、悲哀、忧虑、沉思等不同性格、神态，是宋塑中的杰作。 宋侍女像与难老泉、三千年周柏合称为“晋祠三绝” 。圣母乃唐叔虞的母亲邑姜，周成王之妃，相传是姜子牙之女。晋祠本来以唐叔虞封地建祠，因母以子贵并建其母之祠，合而记之，母子并隆。

在圣母殿侧面的这两株柏树，倾斜而形似卧龙的是三千年树龄的周柏，靠近圣母殿支撑它的是擎天柏。据记载，周柏本有两棵，两树相并、同年种植，有比翼齐年之意，故称“齐年周柏”。遗憾的是另一棵柏树在清道光年间被迷信的乡民伐掉。剩下的这株古柏高约18米、胸径5.6米，与地面形成了45度夹角，侧身倾斜在圣母殿顶上，因酷似卧龙又称“卧龙柏”。千年之前在卧龙柏的下面长出的一株挺拔高大的“年轻”翠柏，它挺身而出支撑住了倾斜下去的古老周柏，也保护了国宝建筑圣母殿，因此得名“擎天柏”。

八角攒尖顶的亭子就是难老泉亭。难老泉出自悬瓮山的断层岩，它与晋祠中的鱼沼、善利两泉共同是晋水的源头，难老泉又以出水量最大而成为主要源头。过去，泉水从亭下石洞中滚滚涌出，昼夜不舍，常年不息，因此古人取《诗经·鲁颂》中“永锡难老”的之句为名，称难老泉。此泉含有多种矿物质，终年恒温17度，水质优良，被誉为“晋阳第一泉”。千百年来，难老泉水就顺着水渠流出晋祠，浇灌着附近的万顷良田，造就了“千家灌禾稻，满目江南田”的景象。晋水流域的晋祠大米颗粒饱满，口感香醇，旧时与天津小站稻并称，作为北方大米的极品进贡清宫。附近的大寺莲藕、菱角、葡萄、水蜜桃也是难老泉水滋养出的特产。

现在，游人还能从难老泉亭的井里和旁边的渠中看到水流，但这只是循环引水而成的假泉水景观水，景区为此投资了数千万。真正的难老泉早已在1993年流干了最后一滴水，晋水也随之成为了传说！ 究其原因，难老泉是由千沟万壑的地表水渗透和山中岩溶水汇聚而成，它的水资源是有限的。周围人口数量的不断增长本来就使得晋水流域出现了用水紧张的严重矛盾，而建国后晋祠泉水直接用于工业生产和晋水流域深机井大量抽水用于工业，使有限的水资源更加捉襟见肘日渐萎缩。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晋祠三泉中的善利、鱼沼两泉先后干涸。接着几十年突飞猛进的煤矿开采，使太原的地下水降落漏斗中心已超过100米，这更是釜底抽薪，现在难老泉的泉口距离最浅的地下水位也有将近20米左右，想要再看到泉水恐怕是天方夜谭了。 泉亭匾额上的“难老”二字，是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书法家、医学家傅山题写。傅山字青主，山西人，在梁羽生《七剑下天山》中傅青主成为一名武功卓绝的剑客，这样他又有了新的身份：武术家。

现在，面对干涸的难老泉和晋水，我们只能从过去的文字里体会那一脉清流的激荡、滋润，追忆千百年来乳汁涓涓的养育之恩，忏悔我们掠夺的野蛮和杀鸡取卵的愚蠢。宋朝欧阳修的诗：“古城南出十里间，鸣渠夹路何潺潺。行人望祠下马谒，退即祠下窥水源。”梁衡在语文课本《晋祠》中关于难老泉的记载是：“”这里的水，多、清、静、柔。在园里信步，但见这里一泓深潭，那里一条小渠。桥下有河，亭中有井，路边有溪。石间细流脉脉，如线如缕；林中碧波闪闪，如锦如缎。这些水都来自“难老泉”。”许多年前，作家吴伯箫有一篇曾经入选语文课文《难老泉》中写也写道：“难老泉，听听名字就给人一种年轻的感觉。不必看见，就仿佛已经看见了。那喷涌的水源，那长流的碧波，永远是活泼的，青春常在的。”

几次到山西，感受到气候变化和以煤炭为主的粗陋工业文明的破坏，使得河流或干涸或污染、空中和地上都是煤灰飘散、运煤车长龙般的堵在公路上、火电厂吐着滚滚浓烟，这和多年前歌里唱过的山西“汾河流水哗啦啦””清粼粼的水来，蓝格莹莹的天”简直是莫大的讽喻。 太原市南郊距市区十几公里得汾河，河床已近干涸，几乎种满了庄稼 太原市区的汾河实际上成为了水库和景观水，两端筑坝蓄水，水引自200公里外的黄河万家寨水库，那是几百万市民的救命水。

十二年前来晋祠，那时年少轻狂，高歌美酒之后走马观花，几张留影就匆匆撤退了，还不懂得踏下心来的去体味和感受一下。恍惚之间，十二年矣！ 十二年弹指一挥间。于晋祠而言，千年岁月之一瞬耳；但于我而言，百年人生从青春到中年，从桃李春风、爱上层楼到江湖夜雨、欲说还休.....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所有的这些涌上心头，岂是这三言两语能说得清道得明的啊！其实晋祠是一杯被历史酝酿得醇香无比的老酒，非得细细品味，方能感受出其神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