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缕青丝绾流痕》
文·杨晓妍(繁峙)
近些日子,习惯晚睡的我更是辗转反侧不得入眠,即使熄灯合书尽可能的酝酿睡意,但往往事与愿违,微闭的双眼拒绝不了内心的明亮,一如窗外的灯光,暗夜里的无处可遁。我不知道这样的夜晚心头得流淌过多少光阴的云雨,我才能深睡如婴?人说中年脱发严重华发早生,源于睡眠质量,是吗?是谁最初把人类无法叙述的情感托付给了这缕缕青丝,以致它如此不堪重负。每每清晨时,黄昏后,对镜梳鬓,头发像秋天枝头凋零的落叶般在牛角梳和指尖滑落,一地黯然······
我爱我的头发,虽然它不能用青丝如云来形容。记事之初,是最俗气不过的两个羊角辫,也是妈妈来梳理,而我天生挑剔,妈妈梳好了我也要一边照镜子一边摸摸拭拭,有时候可能是摸拭的时候脑袋偏向一头,就会觉得辫子一高一低,二话不说蹭蹭两下揪散发束,愣是把一个清清爽爽的小女孩变成一个瞪着不大的双眼,却倔强出视死如归气势来的“野丫头”。好脾性的妈妈只好一边数落,一边无奈的重新拿起了梳子······上初中了,为了学习,为了不让我这天生臭美的性子“毁”了我的前程吧,我剪掉了一头长发。剪发明志,我成了千千万万个“日本头”齐耳短发中的一员,缕缕青丝袅袅飘落,一地无奈和决绝。那时那刻,性子里的两个标签,任性和倔强并驾齐驱!
后来,我读师范了,有的是时间,自然蓄长了长发,虽不及腰,也是过肩云裳。那个年代,流行麻花辫,就像民国时候那些女学生一样,三股一辫,六股两辫,两个麻花辫娴静却也不失灵动地垂落在双颊之下,不张扬亦有少女之妩媚。因为骨子里要命地喜欢,也或许是我乌黑浓密的长发适合编辫子,也或许是这麻花辫更适合我这脸型,总之,这辫子,一梳就是三年。可是,我又是要命的笨拙,那三年没有一次是自己梳辫子的,舍友谁得空就把我摁小蚂蚱上,她们坐床上,不厌烦的给我梳了三年。当然,挑剔的我用的最多的是和我头对头静乐的那个李慧琴姐姐。就如在单位,我只管把买好的毛线拿去,吩咐下去让同事姐姐们怎样搭色,要什么样的袖子什么样的领子,完了给儿子穿上我心里想要的毛衣。记得秀红姐戏谑过这么一句:你说你啥也不会哇还要求高了。当然这几个姐姐在我的生命里,与日天长!
再后来,毕业了,身心最大限度的自由,头发也就散了开来,成一头披肩长发,随风飘扬,一如我洋洋洒洒的天性。记得最后一次梳起辫子,是在邻县同学家小住,同校毕业比我俩早几年的她姐姐帮我们梳好的,一样的麻花辫,我们两个相携相挽在代县古老的鼓楼前留下了今生最美的一帧剪影。那年,那月,那时,那麻花辫承载得动我们所有的青春,青葱······
不太确定从哪一年开始,头发开始大把大把的脱落,我再不能够肆无忌惮的甚至像以往一样有纠缠在一起的发丝时,粗暴简单的用力梳断梳开。如今,我为自己不及曾经三分之一的头发选择了牛角梳。一直觉的,塑料梳子适合假发,没有生命的碰撞,不会有火花飞溅。那满头白发适合用象牙梳子来梳理,同样乳白的色彩,一方是生命凋零后的再生,一方是生命面临萎谢的焦灼,也许那相磨相擦带给白发的是一份最后的,最熨帖不过的慰藉。玉梳来打理那如云的发髻最合适不过了,可自己今生恐怕无福消受,也无缘消受吧。我执一把牛角梳,那是我从网上购得,名曰:女儿情。喜欢文字的女人大抵如此,时有矫情。轻轻地从发根到发梢,梳过岁月的悲喜聚散,梳过光阴的沧海桑田······
如今除了脱发,更增华发,两鬓间不期然长出的根根白发,无一不在提醒我不再是霓裳羽衣裙袂飘逸的红颜了。可每每站在那个明净的穿衣镜子前,我还是会对着镜子里那个干净整洁的自己,露出沧桑却纯粹的找不到一丝尘埃的笑容,静笃,简单。每个女人的一生,都会经历一样的时光吧,一头蓬乱头发的天真小女孩,长成梳着两根麻花辫的明媚少女,到现在已是一个常常随意三把两把把头发绾成一个发髻的青春少年的母亲。面对那些善意而温暖的叹息:这些年的陪伴,培养,你可是付出了心血,事多力薄,一日三餐,夜夜陪读,不脱发才怪了。可是,我也知道她们看得见我莞尔笑容背后的欣慰。我感激上苍,给我开了这么明亮的一扇窗户。懂事的儿子长大了,我还未老,和儿子一样心向阳光,就会有温暖生成;心向美好,就是娘俩幸福,快乐的童话。
每次面对美发师的剪刀,我总是说,少修一点,一个月长不到一厘米呢,轻一点,少揪下来几根。如故人一样的多年的美发师笑笑,于是,又是一年的光阴————属于我的光阴流痕,在他的手腕下,飞飞扬扬,飞飞扬扬,不知如何落定······
作者:杨晓妍 编辑: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