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悦读：婚姻是场“豪赌” 我赢了
二十年了，我不止一次写过、晒过，对于一生嗜好去赌去拼的我来说，婚姻是我这一世为人最大的一场豪赌。除了每个人最宝贵的青春、除了每个人唯一一次的生命，我没有任何赌注。所幸的是，这一把我赢了！
——题记
（一）既然缘来是你，那么我非你不嫁
我是个自小体弱多病的人，三岁多了才能勉强走路，小名“阿软”由此而来。十八九岁仍是一个病怏怏的姑娘，可是追我的却是当地最为强悍的男孩子。于是乎我不顾张家一族老少反对，胆大包天跟他私定终身了。但病魔从未在他面前给过我一回面子，第一次上他家就犯病晕倒在公公和大伯哥他们面前。
在农村，别的人娶老婆找的是做活路的搭档，而我们家他娶回家的，是个除了大脑，身体各种零件几乎都有问题的人。可是当我被他砸锅卖铁医治好得差不多，我被那种感觉连自己整条命都是他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胡思乱想勒裹得透不过气来。越来越像极了一只笼子里的小鸟，想要高飞，飞到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管我的地方，去呼吸新鲜空气、去放飞自我、去追寻、去捕捉能让我心潮澎湃的创作灵感。
自幼酷爱文学，本来命运的不公早已应该阻断我把这条路走下去，但是老公呕心沥血，为我打造了绰绰有余的发展空间条件。和他一起生活的十之八年，我天天看书写字，学习练习，虽然中华文学博大精深，折腾了这么久我依然只能懂其皮毛。但是经过无数个冬去春归，这份执着已是源于骨髓，我早已发过誓，要想让我停下手中的笔，除非心跳停止。
（二）撑伞的和避雨的终究不是同心
原本我的幸福生活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农村，算是顶尖境界了。但是十里八乡谁都不知道，我和老公在这世上走的一百条路有九十九条同心，却有那么一小岔背道而弛。就是我沉迷于诗，而他不想懂诗！无数次日月交替，我仅需起床穿衣打扮，提上我那个把月不换一次就钱咬身子的小包，要么爬上大货车高高在上的副驾驶座，要么弓身进入小车，天南地北让他带着，尝遍各色风味的美食。半路上口渴了，老公下车给我买爱吃的零食和饮料；夜深了不到目的地就盖上卧铺的被子美美地睡一觉。就这样把整个生命交给身边这个人，让他竭尽全力呵护宠溺，在每个春夏秋冬。
可是越来越的，我的虚名貌似在老公面前水满则溢，虽然我可以发誓，内心世界我没有任何自我膨胀性的改变。无论文字方面能自修到哪个境界，我依然是离不开他的小女人，我永远是他三个孩子当中的“大女儿”。（我们有两个孩子，他说我也是他的孩子，这比喻虽然有点不恰当，但是现实生活里我跟孩子们在他那儿待遇是一样的。）
只是在一些五花八门的网站里，我日渐冒出来的所谓“名气”却压得他惊慌失措。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自己比起我这个妻子有多优秀，我的作品有好多都是白写的；有的偶尔赚点稿费头尾一算连流量都不一定赚得回来！一切，只因爱好才没有让我止步。可是他呢？一家老小的吃穿住行都是他一个人撑着，我们俩呼吸的是同一片天空的空气，不同的是我穿着皇帝的新装活在虚拟的世界里，他实实在在一步一个脚印扛着现实的重担。
（三）大家需要他，小家更离不了他
他只是对诗词歌赋不感兴趣，并不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大老粗，干当地综治维稳工作几年，他也十二分努力地把自己的文化水平提高了，这个自然还提升了人格素质的魅力。为人处事、办事干工作更是一丝不苟，我知道这么一个敢于带头克服重重困难、勇奔小康生活的人，当地老百姓是需要他的。
我也很有成就感，要知道年少轻狂时，他就是一个放荡不羁的社会渣滓。用我的玩笑话说“派出所跟他外婆家似的”，经常因赌博喝酒、打架斗殴等闹出流血事件被逮进去。刚做他女朋友的时候，上他家找书看，差不多把他卧室翻了个底朝天一本书都没有，就找到几张让他用个钉子套在墙上的罚款单。
那样的他，逐步蜕变成今日有用之材，是不是足以证明是我这个老婆教导有方呢？反正我认为，怎么说都是受了我道德品质影响才变好的。只不过现在在我们家两只神兽的心里，他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特别是一切需要钱来解决的问题，爸爸永远比妈妈靠谱。
（四）当无瑕疵的爱快要令人窒息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偶尔冷不防就会吃几顿眼泪泡饭，真我不用说错话或做错什么事，他要折磨我时从来不像我写作那样会事先打个草稿，更不会像全国首播的电视剧来个节目预告。忽然间就朝我吼，他说我的心与他渐行渐远，他越来越配不上我了，他的情绪完全没法控制。
他约我离婚，到了法院我们相互没有起诉，并且还把财产推来推去，争着承当经济债务。结果人家不给办只好回来了，三四年内，人民法院、当地司法所都去过了，终究没离成；他撵我走，没有理由，他找到的唯一借口就是他养不起我了，娘家生活条件要比他这儿好得多，让我回我家过去……
我深深地明白，他是生活压力超负荷了，我想动起来，努力锻炼自己，为他分担点点。粗重的农活他舍不得让我干、打工挣钱他也舍不得让我离开家去受累受气，我会做菜，曾经有几个开饭店的朋友亲自到家里找我，工资待遇让我们满意，他黑着脸一次又一次地回绝了。
全世界都知道我婚姻美满生活幸福，那么时不时莫名其妙被老公撵回娘家，或者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在他面前却是委屈万分又百口难辩的日子，就只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家丑不外扬”了。这样度日如年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的身心已经几近麻木，久到这样的痛苦已经悄悄进入我能够承受的范围。
（五）一次借酒装疯，终于让我做了决定
可是就在去年的冬天，我家杀年猪的那个夜晚，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喝了酒，送走最后一拨客人之后，又对着一天到晚没有时间坐下休息一会儿的我吼了起来。这次当着我爹的面，他完全失控了，又出现那种原本想打我，但不知是手不准没打着还是有意不伤到我的样子。我没做错什么，依然绝望地闭上眼睛等死……
拳头没有落在我身上，像以前一样在墙上砸得鲜血淋漓，他还是停不下来。忽然间听到我爹哽咽着给我哥哥打电话，还在生着重病的老人家说儿子快来接我，这家人没把我当人我不在这住了，我要回家，立刻，马上！说完就拄上拐棍往外走。那是晚上十点半，我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他那样的行为我饮泪装欢隐瞒了多少年，终究还是让我爹亲眼看见了。
要知道，以前我们吵架的时候我回家，我爹为了帮着女婿，对我不跟老公回婆家可是骂了我多少顿，还曾经以死相逼的。今晚的局面，让他一个拖着病体的老人如何承受？我可是他从不舍得动过一指头的宝贝疙瘩。哥哥也彻底动怒了，马上就去接我们，压根没进婆家大门一步，就带上我，再追上已经出去好长一段路的老爹回了家。
哥哥给我钱，我知道他是在默许我外出找份工作的，但是我很理智，第二天早上就报到了我刚考过科目一的驾校。通过用一具几天吃不好饭已经虚弱得摇摇欲坠的身体，咬牙坚持两天，顺利过了科目二。那天已经是过年二十八，我打算回娘家过个年就出去外地打工，没想到老公带着一双我牵肠挂肚的儿女到考场外面接我，什么也没有说，我跟着他们回了家。
他没有给过一句道歉，更没有一点点哪怕表现在脸上的内疚。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这一生，低头认错这四个字，他的字典里没有，也不会有。但是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他完全沉默了，没有了打打闹闹，卿卿我我也随之烟消云散。那种闷得人心窝发疼的感觉从此在彼此身上漫延开来，仿佛下一步，他和我都将不死即疯。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包裹，我终于登上了远去的班机，这次是我真的决定离开，再见，老公！但愿彼此冷静一段时间之后，小别能胜新婚。
（六）他辞了工作，还要卖了大车来找我
临行我鼓足了勇气找他，当着老人和孩子的面谈了一次话。我说这些年我好吃懒做，难为你了，所有人包括你都以为我理应知足知福，但是谁又知道咱们家你的肩膀已经不堪负重，我自己的尊严也让我痛不欲生了。有手有脚，病也让你给全治好了，不说夫有千斤担，妻挑五百斤，我就挣点钱自己花花吧，我意已决，这次你不用再拦着我，再说你拦也拦不住，我已经订了飞机票了。我还说我就是想在六十岁之前一处走走，走遍了我就回来，期间所花的钱你让我自己挣。他说行，我送你……
身边没有了我，他觉得他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自从我离家出走，他一共发了两个朋友圈。一次说：“爱一个人，过度地去爱有时就像热水浇花，慢慢的，慢慢的竟把它烫死了”；一次发了一头四脚朝天死在地上的牛图片，说我感觉自己压力太大，但是我没地方可以倾诉，只好跟一头牛说了，可是还没听完牛就死了……看得我心窝子像是被针戳似的。
面对我的离开，他没有做出我想像当中打人、砸车砸东西甚至杀人放火的任何事情。却毅然辞去了村委会党支部书记和身兼多年的综治维稳员职务，还把我爹和我哥嫂给我的一百亩嫁妆还回我娘家去了；甚至三辆车准备卖掉两辆，要开着剩下一辆（我最喜欢的）来外省找我，心甘情愿陪伴我一起打工，直到我们老得没有了劳动能力，哪里的老板都不要我们了，再带我回家。
其实我在外面挺好的，尽管因为从没干过粗活手磨破了一层又一层的皮，脚也时常被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是工资基本够自己开支。只是老公还是把我所吃所用的钱都给我填补了起来，五个月了，我们再没吵过一次嘴，电话里他只会叮嘱我吃好睡好，挣不挣到钱没关系。还有公公婆婆，听说我对外地的菜饭吃不习惯老心疼了，家里的火腿腊肉、辣排骨、酸汤肉什么什么的都给我一箱又一箱地寄来，每次邮寄费都超过我一天的工资。
我这打的是什么工呀！有时真是愧疚到了极致……可是我不好意思回家了。既然老公为了我放弃了那么多，那么让他来吧，来找我，跟他说的那样，钱挣得多少先不说，我天天给他洗衣做饭，让他陪着我，我也陪着他，六十岁之前一处走走，或许我们会幸福到永远。
（七）我只是暂时不好意思回家
说实话，其实我这人并不喜欢撒狗粮，跟前辈子没嫁过人似的。还有像我们这种所谓网上虚名乱七八糟，现实生活卑微低矮到一无是处的三流写手，反复晒老公的各种本事，在有些人看来可能只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笑话；最突出的是文中自称作家这一点，简直会令人贻笑大方！
可我为什么还要彻彻底底地晒一次呢？因为第一：老公的爱直接让我的身心获得了涅槃重生！我不值得把点点滴滴晒干保存一辈子吗？不该骄傲地向全世界宣布一下下吗？这么多年了，我写天写地写别人，再让最真实的深切体验不为人知我觉得等我老死时我会有遗憾；其次，所谓作家现在对自己而言就是直接作死！让老公为了我这一棵歪脖树，放弃了人生的一片大森林，这是赤裸裸的犯罪。所以这个“作”，是我罪不可赦却又无可奈何的自我讽刺罢了。
我从小就不乖，嫁给老公之后更不是一个懂事的女人。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还曾经以为自己猥猥琐琐地逃避爱的包围多么洒脱。直到今天，早出晚归上班干活，弄得体无完肤难以一身管一口，方才领悟，我的老公当担一个家何等不容易。
两鬓渐生的白发每天在镜子中嘲笑，人生苦短，待我春秋大梦做尽，我和爱我的人已近迟暮中晚。所幸对于婚姻这场豪赌，我是人生最大的赢家，只不过那个心甘情愿输了的主，他是我的男人。
文：张润芹
图：蔡庆彪
编审：李显耀
责任编辑：杨冬燕 施媛媛 唐霖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