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的五律《归雁》诗文赏析

《归雁》

唐 杜甫

闻道今春雁，南归自广州。

见花辞涨海，避雪到罗浮。

是物关兵气，何时免客愁。

年年霜露隔，不过五湖秋。

白马独家译诗：据说今年春上的大雁是从南方的广州那边回来的。去年秋天它们飞到温暖的罗浮山一带躲避风雪。现在看到花儿盛开了，就辞別南海，飞向了北方。大雁的异常迁徙是战乱起兵的征兆，什么时候才能不再让远在他乡的我发愁啊。往年秋天它们一般不会飞过洞庭湖的，因为洞庭湖的秋天比较温和，那里曾经是结霜与凝露的气候分界线。

今个写字比较晚，合书起身。出门满天星光，大气里却隐隐地微寒。这就是春寒料峭吧。忽然从屋顶南边的天空传来一阵阵咕哇咕哇的鸣叫声，由远到近，再到头顶的天空，然后向北去了。我马上想起了前几天的一个晴朗下午，天空中同样传来这样的鸟鸣。当时到屋外仰天看去，大约有百十只大雁组成好长好长的人字形，向北飞去。我小时候只见过秋天时大雁南飞，现在倒是第一次看到北归的大雁。它们最先让我想到的诗词就是杜甫的《归雁》。

杜甫的《归雁》同名诗有四篇，包括一首五言绝句，五律组诗《归雁二首》，和我们今天所欣赏的这首五律。

老杜这首《归雁》不同于其他三首五言同名诗。在他的其它三首诗里，大雁是常年漂泊在外的诗人所羡慕的对象，比如说他在四川的梓州所作的五言绝句《归雁》里写道：东来万里客，乱定几年归。肠断江城雁，高高正北飞。 老杜他自己有家不能回，其原因是因为安史之乱每每打乱他回故乡的计划，所以他每次看到北归的春雁，就很伤感，悽楚之情溢于诗中。老杜在湖南潭州流落时又写下了《归雁二首》：

<其一>

万里衡阳雁，今年又北归。

双双瞻客上，一一背人飞。

云里相呼疾，沙边自宿稀。

系书元浪语，愁寂故山薇。

<其二>

欲雪违胡地，先花别楚云。

却过清渭影，高起洞庭群。

塞北春阴暮，江南日色曛。

伤弓流落羽，行断不堪闻。

这些诗的字里行间，寄托了无限的乡思。我们今天在本文开头读的这首《归雁》是杜甫于大历三年春，在湖北江陵所写。这首诗通过对大雁异常迁徙现象的描述，表达了诗人对安定生活的渴望。

闻道今春雁，南归自广州。见花辞涨海，避雪到罗浮。首联里说今年春天的大雁是从广州那边回来的，这让人感到很诧异。一般来说大雁在秋天的时候飞到湖南衡山的回雁峰就不再往南飞了，到了春天的时候就往北折回了。涨海是地名，指的是古代扶南国东南部的海域，也就是今天我国的南海。罗浮指的是今天惠州博罗县境内的罗浮山，这里气候温和，一年四季如春。

这首诗的颔联说今年大雁在南海看到春花开放，就从南海那边向北飞去，而去年秋季里它们去了罗浮山那边过冬。诗人凭借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这首诗里一句说广州，一句说南海，一句说罗浮山，而这些地方都在岭南。这四句给人的空间跳跃感很强，读起来绕有诗意。

据《唐会要》记载，岭南节度使徐浩在大历二年曾经上奏说岭南怀集县有大雁飞入，他想把这个现象申奏给皇帝，以准许编进史册。后来皇帝准许了，北方的大雁却没有再往南飞过岭南广州一带。徐浩却认为这是众臣一心归天子的吉兆，但杜甫不这么认为。

是物关兵器，何时免客愁。杜甫认为大雁往岭南迁徙这一现象事出蹊跷，异于寻常，必定与战事相关。杜甫本身就深受战乱动荡的影响，举家四处飘落，所以晚年的他对大雁不同寻常的迁徙有不同寻常的预感。果然一年之后，江南的潭州（今湖南湘潭）、桂州（今广西桂林）两地都发生了叛乱。这些频发的战乱像安史之乱一样，屡次令杜甫迟迟不能归回故乡，以至于他晚年更加愁苦。什么时候才能消去他这些愁苦呢？这应该是诗圣经常一边挠着自己稀疏的斑鬓一边嘀咕的问题。

年年霜露隔,不过五湖秋。大雁喜欢在凉而不冰的环境里生活。因此秋天下霜的时候，它们就要迁徙到结露不结霜的温暖地带了。这样的地方往往能保证雁群有丰富的食物赖以生存。雁避开严霜，飞到无霜的地方，比如南岳衡山回雁峰，往昔的洞庭湖，这就是老杜所谓的“年年霜露隔”。按《史记索隐》里记士述，五湖是指具区、洮滆、彭蠡、青草、洞庭五大湖泊，在这里指洞庭湖。大雁为生存而迁徙，诗圣老杜何尝不是。

老杜在诗的前四句里，把大雁的到来、北去、南迁三件事的过程，通过二十个字交待得井然有序，并且这个顺序是倒着铺叙的，却令人们感到无一丝的别扭，充分彰显了诗圣卓越的笔力，令人叹服。

清朝的黄生在《杜诗说》里也这样评论诗圣这首《归雁》，说它章法上层层倒卷，与其他的五律在起承转合的写法上明显的不同。黄生的意思是说第七八两句的意思本来是可以作为起句却作为结句；第五六句的意思可以作为结句，却用作了中联儿的转句。这评论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