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有关奶奶的美好回忆

我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为人做事深受奶奶的影响，奶奶是个勤快人，干啥事都风风火火，似乎只要奶奶想办的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小时候生活条件差，我家人口又多，奶奶总也想方设法地维持着家里平淡的日子，春天里总是忙碌的身影。

开春后，农活紧张起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年前储藏的白菜萝卜几乎殆尽，只剩下咸菜缸里的半缸咸菜了，为了能搭配点菜食，奶奶就着手磨黄豆酱。奶奶把留存的几斤黄豆挑选干净后放在铁锅里用细火焙熟，豆子发着暗红的颜色，这样磨出来的酱味道是最香的。焙好的黄豆放进黑色的瓷盆里，加水浸泡，等黄豆泡透后再加入少许面粉搅和均匀，最后将瓷盆放在温度稍微高点的灶台后面，盖件旧棉衣，保温发酵。盆里的豆子渐渐发酵，生出细细的绒毛，几天功夫就变得非常浓密,颜色也加深变绿。

发酵好的黄豆都变成了一个个毛绒绒的小球，加入适量的盐和水搅匀，为了让豆酱能多留些时间，奶奶都是多放些盐。定好磨酱的日子，母亲也专门抽出半天时间来帮忙，奶奶和母亲用家里的手推车推着瓷盆到村西头那家有石磨的人家磨酱，我也弯着身子用手拢着盆，好奇地跟着一块去。母亲握着磨杆用力推磨，奶奶负责往磨孔里添加黄豆、清水，并不停地用长长的筷子疏通磨孔。随着石磨一圈圈转动，一阵阵酱香慢慢地散发开来，一股股深红色的豆酱顺着下面磨盘的槽沟轻轻地溢流，那诱人的酱渐渐变浓，那醇香的味道溢满整个院落，比起槐花、梧桐花的香味还要浓郁，招惹的蜜蜂也嗡嗡地飞过来。

有了黄豆酱，接下来就是摊煎饼，那可是件很繁重的体力活。那时家里摊的煎饼要么是玉米面的，要么玉米面和地瓜面相互掺和的，不像现在品种花样繁多。玉米面加食盐、花椒面拌匀和面，因为人多，奶奶常常和一大盆玉米面，软硬程度以拿在手里能握成团为宜。煎饼鏊子是几家合买的，只要在一家盘好了炉灶就不再挪动了。摊煎饼时，提前背一捆棉花柴过去，清扫干净炉灶，做好准备。母亲端着面盆，奶奶提着油罐和盛煎饼的大提篮，我常常好事地拿着铲子、扇子和板凳，匆匆赶往邻家。母亲负责看火、叠煎饼，因为炉灶没有风箱鼓风，全靠自燃，要保持火力均匀，散热面积要大，就要不时地用耙子篝火、摊火。奶奶则把鏊子用炊帚清扫干净，滴两滴棉油，用油布把整个鏊面快速均匀地抹一遍，鏊子上立即呈现一层淡淡的油亮。奶奶抻着胳膊把团好的面团从鏊子周边开始滚动，犹如碾米的磙子均匀滚动，由外往里，整个鏊面全部滚动一遍，足够的热量便使鏊面上粘上一层薄薄的面层。瞬间，那种玉米面熟透烤香的味道飘散出来，当鏊子边沿的面层翘了起来，母亲立即从一边轻轻揭起，整张煎饼便滋滋地从鏊子上揭了下来。一张煎饼对边折叠几次，就成了一个小小的扇面，放进提篮摞好。奶奶立即用油布擦拭鏊子，滚动下一个煎饼，一大盆面团，常常要用一下午的时间才可以全部摊完，满脸汗珠的奶奶和母亲常常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晚饭时，每人一张焦黄的煎饼，一棵新鲜的芽葱，蘸着香喷喷的豆酱，就是最香甜的日子。

忙活饭食的空余，奶奶还要给母亲准备做鞋用的袼褙。选一个晴好的日子，早早地熬一锅稠稠的玉米糨糊，我和奶奶卸下几扇门板，用清水刷洗干净，等糨糊凉了便开始粘袼褙。先在门板上轻轻喷一层清水，稍微抹点糨糊，找几块较大的铺衬打底。打底是非常关键的，铺衬面积要大，最好几块就占满门板，接头要向着一个方向，这样才能更好地把上层的碎布牢牢地裹在里面。打好底，那些零碎的布头布尾就一片片对接着粘成一片，奶奶根据小铺衬的形状似乎是在东拼西凑，可衔接起来也非常美观，犹如公园里用五颜六色的花砖砌成的路面，中间几层就是这样一点点拼接而成。最上面一层，也粘几块较大的铺衬，用糨糊抹平，一张袼褙就完成了。打好的袼褙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晒一整天，便可以从门板上轻轻揭下来。我们小时穿的鞋子，鞋底就是用一层层袼褙粘上布沿一针针纳成的，我们都亲切的称为“千层底”，那一双双“千层底”包含着母亲和奶奶的多少心血和汗水。在奶奶和母亲心中，吃穿就是最大的事情，保证了全家人的吃穿就是无上光荣的。

春天里的每一天，奶奶都从早忙到黑，手里有干不完的活，在奶奶的心里，平凡的日子就是吃饱穿暖，就是淡淡的烟火气中有家的香味。因为有着奶奶辛苦的劳作，有着奶奶的精打细算，我们一家九口人在那贫瘠的岁月里也生活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