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的《望夫冈》 《石洞绣鞋》：经典故事

《初学记》，古代中国综合性类书。共三十卷，分二十三部，唐代徐坚撰。本书取材于群经诸子、历代诗赋及唐初诸家作品，保存了很多古代典籍的零篇单句。此书的编撰原为唐玄宗诸子作文时检查事类之用，故名《初学记》。

今本干宝《搜神记》卷十一中有《望夫冈》一条，据汪绍楹考校结果，未见各书引作《搜神记》，实际上来自唐徐坚等人编撰的类书《初学记》卷八引录地方志《鄱阳记》，原文如下:

鄱阳记曰:鄱阳西有望夫冈，昔县人陈明与梅氏为姻，未成，而妖魅诈迎妇去。诣卜者，决云:“西北行五十里求之”。明如言，见一大穴，深邃无底。以绳悬入，遂得其妇。乃令妇先出。而明所将邻人秦文，遂不取明。其妻乃自誓执志，登此冈首而望其夫，因以名焉。

这里记叙虽然很简略，包含的情节却颇为复杂。一个妖怪以欺诈手段迎娶梅氏，将她骗至深不见底的地下洞穴中。未婚夫陈明同邻人秦文结伴前往搭救，陈明攀援长绳下到洞底，让梅氏引绳先出。而秦文却居心险恶，撇下陈明扬长而去，企图强占梅氏。梅氏誓死不从，常登上此处山冈望夫归来，便留下“望夫冈”这个名字。《鄱阳记》中这段文字，是为了说明“望夫冈”这个地名的由来，所以对故事的记述并不完整，诈迎梅氏的是什么妖怪，两位男性角色的最终下场如何，都没有交代。但它已具备了这个故事的基本形态。著名美籍华裔学者丁乃通曾就本故事撰写过一篇长篇论文(云中落绣鞋—中国及其邻国的AT301型故事群在世界传统中的意义)，该文指出，《望夫冈》所述，“尽管不及现代口头故事异文那样成熟丰满，但据我们所知，它无疑是最早含有姑娘凭绳得救和主人公被同伴出卖等特殊情节的异文，因此它可以被称作世界上最早的301A型故事的异文。”《初学记》是唐玄宗时徐坚等人奉命编纂的类书。《望夫冈》故事显然是在民间传诵多年之后才进入《鄱阳记》，再后才被《初学记》所引述的，这样的一个曲折惊险的故事，在喜爱搜奇猎异的唐代文人笔下，不可能没有它的踪迹。研究者细心搜求，先是在无名氏作《补江总白猿传》中看到了它的影响。该篇关于女子在旋风中失踪、丈夫追踪拾得一只绣花鞋，以及冒险进人山洞杀死猴精救出女子的情节，都与《望夫冈》十分接近。它是一篇由文人创作的传奇小说，只是借用了民间口传故事中的某些情节，然后加以生发敷衍成篇，很难从中看得出民间故事的本来形态。

关于这个故事在唐代流传时的完整面貌，研究者意外地在清人毛祥麟的笔记小说《墨余录》中发现了，题为《石洞绣鞋》，其原文如下:

石洞盖在终南山秦岭下，草龙据焉。东西绵亘百八十里，洞口高数丈，横广如之。其中黑暗潮湿，人莫敢入。相传唐天宝中，某公主于上林苑作秋千戏，忽为腥风卷去，四觅无踪。时有樵者采薪山下，隐闻云雾中有女子哭声，适当洞口，似不甚高，掣斧掷之，扑下绣鞋一只。事闻于官，据实备奏，鞋即主所履也。元宗遂命将将千人，令樵者导至其处伺之。历数日，了无形迹，惟夜间若有灯二盏悬洞，光射数丈。将乃命军人善射者，发矢射之，光忽散。及旦，即募死士百人，明火执械为前梅，千军后随，入洞见一龙，左目中箭，卧伏不动，其将径前斩之，纵兵搜杀洞底余攀，而救公主出焉。享见唐说部。至我朝乾隆三十年夏间，有好享士人，欲穷其际，集勇敢士二十余，深入五六里，杳无所得名再进，恰又见绣鞋一只，而火把已灭。乃相顾愕然而返。

虽然记述这个故事的唐人原著至今还没有找到，但从上述清人笔记中可以肯定，那批好事者正是看过唐代故事之后才进洞探险的。以唐代天宝年间为历史背景，又将那神秘的岩洞确定在陕西终南山下，这都不过是附会，不可当真。但把它作为故事流传的时空背景的标志来看，却是可信的。再联系《补江总白猿传》的出现，更表明了它作为唐代故事的可信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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