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随笔｜读郁达夫《春风沉醉的晚上》

夜雨微澜，秋虫昵哝。这是立秋后的第一场雨。

春与秋，隔着炎炎夏日，秋与春，间着绵绵长夜，一般迷人，一般惹人沉醉。

尤记得那《春风沉醉的晚上》，寂寥落魄的作家游荡于旧上海的清冷街头。寒风虽仍瑟瑟，却已无力浸透棉袍，灯影同样昏昏，勾曳出作者脑海里的光怪陆离。暗夜里的游走熨帖了孱弱的身体，静寂的街巷间，释放着一个创作者不羁的灵魂。

那一字，一行，一篇，一章，毫无倦意的笔在晨晖里轻轻舞动，带动墨的婉转，纸的沙沙。灵感的运转恰如笔尖墨汁的丝丝涌动，虽无声无息，却绵延不绝；又仿若此刻脑海里溢满了墨汁，经由肩的高峡，臂的水渠，手的闸口，笔的管道澎湃而下，源源不断地流进纸的方田，冲出段的垄亩，行的沟壑，字的新苗。挥毫泼墨间，汹涌的情思灌注于纸上，流淌出阡陌纵横；笔尖悄悄地闪转腾挪，也如同漫步乡间的小路上。

一文终了，一曲成就，束之尺牍，付之雁足。俄而传讯有中，孰料彼邻见疑。

一笔5块钱的稿酬，带来物质丰富的同时，也叩响了一个平凡人的灵魂责问。虽是不谙世事的针对无辜者的责难，却闪耀着质朴纯真的灵动光辉。欲问人间一世，有几个陌生人肯这样发自内心的对另一陌生人表达这样纯粹的关爱？那个可爱的，惹人怜的小女工陈二妹，成了这灰暗墨色里一道靓丽的粉色风景。

责难是认真的，责难完后的懊恼和欣慰也是真心的。“每天做一个”的想法自然是可笑的，但这傻傻的单纯又是多么可爱，多么无邪美好啊！春意涌动的夜里，这抹亮粉依旧保持了她单纯而美好的靓色，没有为作者的片刻冲动所亵渎，化为片片桃花，随风而逝。

夜风依旧微醺，前路依旧踟蹰。然而，在这灰蒙的前行路上，曾遇见过如斯美好的风景，也不枉一番辛苦的辗转。就如这秋夜渐长，窸窣的虫声里，谁又知会藏着哪一束金色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