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有话——心向更高处
秋风吹得飒爽,把苦寒的北域柔和得舒怡,这正切意于我的肢体,感觉有些像家乡的暖冬,日子也渐渐的悠缓了,沉淀着浮动的心绪,也淡却了往日的心兴,习惯了河滩林野间飞遨的灰鹳,田间地头的劳作村民。
远处的山峰,放射出强大的气场,把它的壮哉和神奥抛入我的眼底,在我已淡却了的心兴中,又重新敲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破开云雾,呈现出悲剧式的壮美,这悲壮招唤着我,摇撼着我的肺腑,引着我走进大山的深处。
老羊倌儿隗大爷,在这大山中放了一辈子的羊,在他骨子里,依然保留着大槐树移民的那股韧劲儿和善良。
我从村西北口的东拐,顺着两山夹一沟,被泥石流冲击过的;看似像路又不是路的壑口,往上攀行。踏在嶙峋的沙砾岩上,思想在我的脑袋里随着高天的流云飞驰,一步步隐入了幽谷。空寂的静谧,被我的喘息声打破,伴和着山鸡高吭鸣叫,如同哀怨的胡角,我会心的一笑,也无奈的苦笑,踏着重重荊棘,颠倒了时间的顺逆,误入在莽苍的荒郁,竟在一个山顶上迷失了方向,被困在一片四周都是悬崖的灌木丛中……
“干么儿的!”
“走错道儿咧!”
只见相隔很远的山腰上,立着一个人形,大概看到我东一头西一头的来回寻找下山的路,挥着手,正对着我呼喊。
“往那头儿!”又抬手指引。
我不知所措的四处张望,心里起了急,再回过头看,山腰上的人影已消失,我陷入了恐惧中。约十多分钟后,东边的權木丛中,听见草窠里有响动的声音,不一会儿,现出一顶军绿色帽的顶,忽高忽低的移动,一个脸膛黝红且精瘦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根拄棍,微笑着向我走来,一面说:
“我在那边一直唤你咧,往那儿!往那儿!你就是听不到儿,山道在那头儿咧……”
我只是嗯嗯的应着。
“我刚以为你是做么的呢儿,后来我看清儿咧,你是租永义房儿的那小子,前些日子,我见过你坐河滩边儿。我放了一辈子羊儿,眼神儿好使咧!”老头声音宏亮的说着,然后带着我拔开荆棘,用手中的那根拄棍往地面戳,原来,这木棍是用来探测路的虚实,以防踩空。转下几道弯,隐约的看见一条小路,老头指着下方说:
“瞅着没?这是羊道,这才是道儿咧!”
又问我准备上哪,我指向远处的一座高峰,
“哦!那是王儿岭,不好走儿咧!我带你上儿”
说着,领着我顺着羊道往上翻越,我跟随在后边,山路极其险峻,老头脚步敏健,如履平地,可以看出来,他身子骨的结实。
“大爷,您贵姓啊?”我问
“姓隗”老头答道。
“是三横一弯勾、一竖”我边说边用手指在掌心比划。“
“ 唉···不是那个,那是什么姓儿,是双耳朵一鬼儿,我们是大隗氏的后人咧!……”老头高兴而自豪地讲着,我心里琢磨,“大隗氏”,我曾经在哪本书里看到过——“黄帝将见大隗乎具茨之山”,“尧、孔、广成,大隗、许由、孤竹之流,必有崆峒、具茨、藐姑、箕、首、大蒙之游焉”,这一个古老的姓氏,怎么会在这呢?难道我遇到了上古年间的人,与古人对话。一路攀爬,隗大爷一路给我讲着大槐树移民的历史。翻过两座山岭,来到了一处平坂,四周变得开阔了许多,我大口的喘着气,隗大爷看我笑着说:
“走这么高的山道儿,不习惯吧!”
“习惯了就好儿咧!”气不长出,面不更色指向东方:
“瞧!那最高儿的,就是王儿岭。”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大岭的气势,震撼人的魂窍,金刚拔地,立于万古之中,暗暗的赞叹着。
“那又是什么地方?”我又指着一片更远的群峰问。
隗大爷看了看说:
“噢!那是霞云岭方向儿,远着咧!你去不了儿,”
”回去的道走那条儿,好走,那是大道儿,”隗大爷指下面说着,又叮嘱了一句:
“带水了么?你道不熟,找不到泉眼儿,没水,就完儿咧!”
“我带着水”我回答。
“我的羊儿还在山那头儿咧”说着,转身下了山,没几步回过头来又说道:
“看着日头快落山儿,就要回村咧,天黑,迷了道,那可麻烦咧!”
说完继续往山下走,消失在深谷里。
虽然是一样的崇山峻岭,紧紧的包裹着我,却没有窒息的迫塞。那高而远的青冥,在我心中化成了广大的深远,继续沿着羊道翻越,崎岩重重,无止无尽,勾着我探索的猎奇,和这群峰岑崖的绵沿,一样的永无尽头。
沈明,职业画家,早年字“云亭”,自号“云亭禅主”。1967年生于云南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