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章与李白的忘年情

《新唐书》有载，李白、贺知章、李适之、李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为“酒中八仙人”。贺知章与这些名士都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且是当中最年长、最德高望重的一个。作为“饮中八仙”这个小群体的核心，最让贺知章引以为傲的是与李白相识。这位一见面就被贺知章呼作“谪仙人”的诗人实在是光芒万丈，与李白的交游与亲厚的情谊也成为贺知章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笔。

认识李白这一年的贺知章已经贵为太子宾客，是个80多岁须发尽白、长髯飘飘的老人了。贺知章向来保持着潇洒随性的生活和心理状态，他从来不斤斤计较于官场的钩心斗角，自然也能风轻云淡地看待所有的尊荣。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才催生出一段贺知章人生中最为人称道的佳话。

关于贺知章与李白的初次相见，后世有着不同的说法。一种说法是李白当时来到长安紫极宫，与贺知章在紫极宫相会；另外一种说法是李白一开始住在城中旅店，而德高望重的八旬老人贺知章亲自前来拜访，并请他住到自家宅中。根据李白《对酒忆贺监二首》的序言，第一种说法应当更为可靠，但无论是哪一种说法，都说明当时身份尊贵而负有盛名的贺知章完全没有身份和长幼之类的顾忌，听闻李白这位才子的到来，立刻前去拜见，可见贺知章性格的豁朗与对后进才人的关怀。

“太子宾客贺公，于长安紫极宫一见余，呼余为‘谪仙人’，因解金龟换酒为乐。”数年以后，当贺知章仙去，李白赋诗祭奠之时，仍然清楚地记得当时与贺知章相会的场面。贺知章首先是为李白丰神俊朗的英姿所吸引，连连称赞，称其为“谪仙人”。所谓谪仙人，即天上被贬至人间的神仙，李白的脱俗不凡，贺知章的会心惊叹，可见一斑。及至李白拿出《蜀道难》一诗讨教，贺知章更领略到李白诗才的奇绝豪阔、笔气的纵横逸宕。他当时身上未带银钱，于是毫不犹豫地解下了身上佩戴的“金龟”，令店家沽酒上菜，二人痛饮一场，尽兴而归。从此贺李结下了深交，常在一起饮酒赋诗。贺比李年长40岁，两人结为忘年之交。唐代的官员佩有朝廷颁赐的鱼袋，袋上以金银等制成金龟作饰物，三品以上官员为金饰，四品、五品分别用银、铜饰。贺知章为秘书监，得佩金龟，他以金龟换酒，追究起来当是大罪，但在遇到知己之时，这些都顾不得了。

贺知章对李白的赞赏是纯粹的，后来他还继续向玄宗大力举荐过李白。但因各种原因，李白的御用文人生涯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差不多走到了尽头。天宝三年（744）正月，贺知章告老还乡，李白在凛冽寒风之中为这位慈爱的老者送行，依依不舍。贺知章的离开，让李白更觉得自己在朝中无法继续立足，于是不过两个月之后，他便向玄宗请辞，玄宗也顺水推舟，“赐金放还”。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对贺知章的知遇之恩，李白一生都有所感念。贺知章在回乡不久之后即驾鹤西去，听闻这个消息，李白十分悲痛，不久自己又作《对酒忆贺监二首》，以为祭念。

其一

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

长安一相见，呼我谪仙人。

昔好杯中物，今为松下尘。

金龟换酒处，却忆泪沾巾。

其二

狂客归四明，山阴道士迎。

敕赐镜湖水，为君台沼荣。

人亡馀故宅，空有荷花生。

念此杳如梦，凄然伤我情。

这两首诗并没有如常见的挽歌那样铺陈逝者的功绩，只有朴实纯真的语言中透出来的情真意切，哀悼和追怀着他们之间的深厚友谊。

天宝六年（747），李白东游至越地，特意前去凭吊贺知章，在满目的越中山水间，写下《重忆一首》：

欲向江东去，定将谁举杯？

稽山无贺老，却棹酒船回。

诗歌篇幅虽短，却饱含辛酸哀痛之情，表达了李白对世间再无贺知章的遗恨。往日的豪情只残留往日的回忆，让在世者徒有“定将谁举杯”的伤情与哀叹。

黄玉洁 来源 萧山日报

编辑 周章龙

编审 王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