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慢慢变老 父母在慢慢变小

老院长终究还是走了，终于走出这尘世间。上午的追悼会，来了很多医院的同事，同事们在一起说着老院长的过往，精湛的医术，亲近地待人，体贴着下属，关心着子女，惦记着一切。但是，终究敌不过老年痴呆症，一个人糊里糊涂地出了门，一直往前走，找不到回家路，口袋里有钱，却不知道在饿的时候买吃，渴的时候买水，耗尽体力和水分，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追悼会上，没有看见老院长的遗容，留在人世间里的还是大屏幕上那个矍铄的老人，微笑着看着一切。

老院长的事情之后，总是很担心曾经有脑梗病史的父亲。很详细地查阅了关于老年痴呆病情的前兆，不自主对照列举的现象，去对照老父亲的举止行为。上半年入院的时候，医生在给我介绍老父亲病情的时候，总是万幸我们发现得早，治疗得及时。一个病房，三个脑梗病人，一个意识不清醒，一个手脚不能动，只有父亲是最轻微。另外两个病人的家属像哄小孩一样轻唤着病人，哄着他们，就像对待婴孩一样。

其实，状况好一点的父亲在入院初期症状还是明显的，明明我在他身边，他指着前边的一个女人对我说，小红去那干嘛？明明是端午，提醒了几次，还是说中秋。半夜起身刷牙洗脸，我假装不知，看住他安全就好。我跟他说，我回家一趟，父亲眼巴巴地望着我：还来吧？得到我肯定地回答后，老人家眉色飞舞地笑了，对旁边的护工说，我说吧，我就说我女儿不会走的！那一刻，快乐得像孩子，也就是在那一刻，突然就感觉一直在我心中是英雄的父亲突然就小了，小得像我的小时候，需要别人来照顾，来陪伴。

曾经，父母亲在暂时离开我们，我们也是这样急切切地问什么时候回来。在我们长大的时候，父母慢慢老去，有一段时间，我们独立，父母放手，一段很轻松的生活。如今，当我们渐渐老去的时候，忽然发现父母正慢慢变小，变得胆怯，变得无助，没有我们的陪同，不敢去任何地方。

回家的时候，推开门，收音机声音开得极大，父母正在为收音机里的一条八卦新闻争得面红耳赤，看见我回来，两个人同时向我陈述自己的观点，我静静地听着，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应对和安抚的办法，哪一边都不能偏袒。生活哪有什么对错，夫妻哪有什么道理？无非是成全对方。

每晚，回去看看二老，得像一家之长一样安慰两个拌嘴的老小孩。看着两人喋喋不休，不依不饶，一种莫名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