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浴血坚守龙源里

——纪念38军入朝参战70周年（三十二）

吴志民

38军军长梁兴初自接到113师到达三所里的电报后，就等他们报告占领龙湖里的消息，半天过去了，只得到在三所里阻敌情况。于是发报命令：“分兵龙湖里。”

113师接到电令很纳闷，三所里这么重要，为什么又要我们北上呢(还把龙湖里认为是价川附近的龙伏里)？方位不对，一定是地名上出了问题。江师长立即派出侦察员，看西面是否有叫龙湖里的地方。

不久侦察分队报告，三所里正西30里处，在平壤到价川的铁路线上有个龙源里。顿时闷葫芦打开了，江师长说：“这就对了，龙源里就是龙湖里。一字之误，差一点误了大事。”

经研究决定：338团3营留守三所里，1、2营向北追击敌人；预备队337团插向龙源里，断敌另一退路；339团3营继续向新安州、肃川方向破路炸桥。

龙源里，地处价川以南的丘陵地区，有平壤、顺川至价川的铁路经过，还有条公路，从龙源里和葛岘间与铁路并行。在龙源里北面，一条公路东通三所里。因此，不仅由清川江南撤的美2师、美25师可以经这里溜掉，而且三所里遇阻的敌人也可转向这里南逃。

337团受领任务后，于11月28日18时跑步西进。29日4时，前卫1营3连到达龙源里。

当3连赶到龙源里，占领了以东葛岘里附近高地后，忽见一溜汽车灯光由东而来，估计可能是三所里败转过来的美骑1师。不过车队很短，再向远处望去，除了夜空星光外，没有一点光亮。3连连长张友喜，以为逃敌的大队人马已经跑过去了，大为懊恼地说：“他娘的，只抓到个尾巴！”

瞬间，敌车队临近，张友喜命令1排出击。1排在3连是惟一没有荣誉称号的排，战前排长陈树辉作动员：“立功的机会到了，为1排创造荣誉！”他带头冲锋，很快把这伙美军消灭了，缴15辆汽车，捉了15个俘虏。揭开了龙源里阻击战的序幕。

经对俘虏审讯，该敌果然是从三所里转道而来的美骑1师5团和伪1师的先头部队，其大部队还在后面。志愿军的两条腿，又一次跑到了敌人汽车的前面。

团长温之印、政委徐炜，立即命令部队，在龙源里再落下一道“闸门”。

梁兴初接到报告后，命令113师：“不惜一切代价，要像在三所里一样，坚决堵住南逃的敌人。”同时令114师“迅速向龙源里前进” 。

113师将派337团主动先敌抢占龙源里，堵住南逃北援之敌的情况迅速上报。彭德怀司令员闻讯感到格外高兴。因为到29日，敌西线各部后撤到安州，准备经肃川退向平壤。美9军由球场南撤到价川、军隅里后，准备经三所里、龙源里向顺川突围。同时敌急调在顺川的美骑1师主力及平壤的英29旅向北增援接应。“志司”为了减轻113师的压力，命38军迅速发展进攻，向113师靠拢。42军迅速向肃川、顺川攻击前进。其他各军也应发展突击，歼灭当前之敌。

113师连续5天紧张的行军作战，孤军深入敌后，以两个团的兵力，在三所里和龙源里，卡住了美骑1师、美2师、美25师及伪1师的撤逃之路。他们深知自己所处的战略位置和险恶的环境，江师长代表全师指战员向军长保证：“为了整个战役的胜利，我们准备付出最大的代价，有决心有信心把南逃的敌人堵住。”

1营上下得知在龙源里又闸住了敌人，群情振奋。该营立即调整部署，以1、3连配置在葛岘岭南北地区，迅速构筑工事，抗击南逃北援之敌；以2连4个班为营预备队。1连2排在排长郭忠田指挥下，与3连并肩阻击。他们根据葛岘岭地形特点，在山腰部修了带防炮洞的单人掩体。

此时，在武陵里完成炸桥任务的侦察支队也赶到龙源里，即以1个连占领163.3高地，协同1营抗击敌人。

至此，由三所里、龙源里南逃之敌已被我完全闸住，一个大规模围歼逃敌的态势业已形成。

337团3连消灭了敌人先头部队后，立即构筑工事。3连的右侧配置了1连阵地。与1营同时到达龙源里的军先遣支队也以1个连占领了龙源里(葛岘洞)北的“163.3”高地，配合1营阻击敌人。

1连2排阵地在龙源里北的一个小山包上。排长郭忠田接受任务后查看地形。此山不高，地形很好，满山松树，林间散布着许多半人高的黑石头。山顶是块大岩石，像雄狮状。山下的公路，顺着山脚绕了个弯。公路距山顶不足50米，却是70度的陡坡。这山是打阻击最理想的地形，汽车拐弯必须减速，坦克攻击爬不上陡坡。郭忠田想，地形虽好，但抗不住飞机和大炮，于是布置说：“同志们，我们一夜行军，又困又乏，但是还不能休息，一定要抓紧时间做好工事，战前我们多流汗，战时才能让敌人多流血。每个人不但要挖个立射掩体，还要在掩体里掏个防炮洞。敌人大炮轰击，飞机轰炸，我们就躲在防炮洞里，轰炸过后，我们凭着掩体向敌人投弹射击。”动员之后，郭忠田带头挖了起来。

郭忠田

这种带立射掩体的防炮洞，像猫耳朵，后来习惯称这种工事为“猫耳洞”，汉江南岸守备战中，已在全军推广。这种“猫耳洞”越挖越大，有的几个掩体联在一起，便成了后来坑道的雏形。

天亮了，2排的掩体刚挖好，远处就传来马达声。共4辆汽车，前面一辆吉普，后面是3辆卡车。6班长张忠样架好机枪，“哒哒哒”一个点射，吉普车起火了。郭忠田喊道：“5班插下去，把敌人消灭掉。”

卡车上的敌人跳下汽车，正遇到5班，一顿手榴弹、冲锋枪，敌人死的死，伤的伤。郭忠田又命令：“4班下去把敌人车上的弹药搬上来。”

4班不仅搬上弹药，还搬来了好多食品箱，里面有面包、黄油，还有牛肉、蛋黄午餐肉、青苞米罐头。

不一会儿，大队的坦克、汽车开过来了。郭忠田决定放过坦克，打后面的载兵车。

敌人的坦克轰隆隆来到山下，将瘫在路上的汽车，一辆一辆地推进山沟后，又耀武扬威地向前开去。跟随在后的100多辆汽车上来了。郭忠田喊了声“打”，2排所有武器顿时开火，手榴弹也像冰雹般落入车队中开花。敌人的汽车着火了，弹药爆炸了，轮胎放炮了，被打中的汽车，像一条条死狗在公路上，火光熊熊，弹片横飞，美国兵鬼哭狼嚎，不死即伤——

左起吴岱、郭忠田、江拥辉、赵连山、王树君

2排工事做得好，充分发挥了火器作用，在友军配合下，创造了歼敌200余人、缴炮9门、汽车58辆，全排无一伤亡的范例。战后，志愿军批准郭忠田荣立特等功，授予一级英雄称号。1951年春，他代表志愿军出席在布拉格召开的世界青年和平大会。

1连2排激战的同时，3连也作了阻击准备。连长张友喜凭高望去，白雪皑皑的远处，敌人以3辆坦克为先导，后面跟着望不到头的坦克、汽车。汽车上士兵的钢盔闪亮，牵引车后拖着硕大的火炮，像泛滥的洪水奔泻而来。3连指导员彭树祯战前动员道：“同志们，我们红3连，是有光荣历史的部队，在三战四平中，以14分钟首先突破四平；天津战役，我们是‘打得好，团结好，纪律好’的三好连队。今天，我们要在这里，展开杀敌立功的大竞赛。”

3连连长张友喜意识到要堵住敌人，首先得解决前面的坦克，遂命爆破组在全连轻重机枪掩护下，以集束手榴弹将敌先头坦克炸毁，把公路堵住。

这时，抢上前来的2辆吉普车也被打起火，被击毁的坦克及燃烧的汽车正好堵住了公路。敌在一阵惊慌之后，首先以1个连在20架飞机和大量炮火支援下，向我3连阵地反扑多次但均被击退。而后敌增加至1个营的兵力，羊群似的向我阵地冲来。战士们勇敢地迎击上去，将敌打退。

此时，顺川北援之敌1个营与3连1排也展开了激战。3连处于南北夹击的险境中。陈树辉排长鼓动战士说：“咱们排已经消灭了敌人一个排，打得不错。现在我们要打退敌人一个营的攻击，任务很艰巨，不管有多大困难，我们也要顽强顶住，创造英雄排。”1排的同志们发扬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奋力阻击。机枪射手徐连才独当一面，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冲锋。机枪筒打红了，往毛巾撒上尿，包住枪筒打。趴着射击不方便，就站起身跑动着向敌人扫射。1排临危不惧，终于打退了敌人。

2排郭凤远、王喜坤、徐汉民向坦克奔去。3连的轻重机枪压制后面的步兵。徐汉民跳上第一辆坦克，把一捆手榴弹塞进坦克的履带里，“轰隆”一声，履带断了，坦克不动了。第二辆坦克没被炸掉，掉屁股缩回去了。炸第三辆坦克的同志负了伤。突然，第一辆坦克又轰隆隆开动起来了。原来敌人从坦克底下钻出来，快速修好了炸坏的履带。郭凤远急了眼，快步追上坦克，飞身爬了上去。他一时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敌步兵也向他射击。坦克载他跑出百余米后，郭凤远从坦克上滚了下来。“轰——”的一声巨响，坦克冒出个大火球，浓烟滚滚，瘫了。几辆汽车开过来，正好同坦克撞在一起，也燃烧起来，把公路死死堵住了。

敌人向3连阵地猛攻。第一次是一个连的兵力，在几十门大炮、20架飞机的配合下，实行集团冲锋。结果留下几十具尸体，退下去。第二次冲锋是两个连，也没捡到便宜。第三次增加到了一个营，漫山遍野涌来。

3连的同志知道，阵地在整个战役中的作用，如果守不住，就会成为敌人南逃的缺口。整个阵地上，到处是弹坑、断树，硝烟弥漫，战士们顽强地阻击着。敌人一次次的冲锋被打了下去。

10时许，337团主力全部赶到了龙源里。2营接替了军先遣支队的阵地。先遣支队继续去执行炸桥任务。3营进至芦田站为团预备队。

敌人攻击1营时，受到2营的侧击，构成严重威胁。于是敌人向2营发起攻击，并一度占领了阵地。团政委徐炜、参谋长温克弟组织2营，重新夺回了阵地。

敌人攻击屡遭失败，就调来了几十架飞机沿公路的各个山头，实行狂轰濫炸。1连2排长郭忠田风趣地说道：“看来得给敌人的钢铁和汽油找个销处。”他带领5班在阵地右翼200米处的葛岘岭主峰，制造了个假阵地。不ー会儿，吸引了敌机60多架次的俯冲扫射、投掷炸弹和汽油弹，达半小时之久。主峰上根本没我一兵一卒，敌人白白浪费了上百吨的弹药。

午后，不断有小股敌人继续向南逃窜，经我阻击后，向西北逃去。北援之敌的数次冲击也被我击退。

下午3时，敌人孤注一掷，倾其全部火力向3连阵地轰击，接着发起集团冲锋。敌人终于以百余人伤亡的代价攻上了阵地的前沿。情况紧急，连长张友喜亲率十几名战士，冒着密集的弹雨扑向前沿，用手榴弹和刺刀将立足未稳的敌人赶下山去。

3排长刘绪学也是身负重伤不离火线，爬出工事向敌人投掷手榴弹，打倒了前面的敌人，后面的敌人冲了上来，他就把最后两颗手榴弹一齐拉了弦，与敌同归于尽。

敌人又发动了第7次冲锋。这次敌人兵分两路，左右夹击。3连的弹药快要打完了，敌人上来了。连长张友喜高喊道：“共产党员们，青年团员们，要坚持到底，坚持就是胜利。”2排长也喊道：“红3连的战士，绝对不当孬种，人在阵地在。”卫生员、司号员和担架员都拿起了武器，冲向敌人。通讯员被凝固汽油弹烧着了，他带着呼呼的火苗冲进敌群，抱住一个敌人不松手…

3连浴血奋战，打至天黑，先后击退敌人5个营的兵力，20余次冲锋，牢牢守住了阵地。战后，3连荣记特等功一次，被授予二级战斗英雄连称号。

337团与南逃北援之敌的战斗异常激烈。军师领导以至彭总对能否卡住敌人非常关注，因为这是能否实现毛主席提出的消灭美军二、三个师的关键。龙源里战斗打响后，彭总不断询问战斗情况。

13时，又让‘志司’直接与113师通话：“彭总要你们注意，敌人全退下来、涌向你们那个地方去，你们到底卡得住卡不住？”

113师领导让报告彭总，“全体指点员决心付出一切代价，完成这个光荣任务！”

指战员们用鲜血和生命圆满完成了龙源里阻击任务！

本文图片来之“万岁军画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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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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