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16岁母亲的困境与忧愁（下）：共情让我和家庭达成了和解

前面提及过，安妮和妹妹曾经被照顾她们的老妇人关在门外过夜。

她们的妈妈似乎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使是回到家里的时候，她还是去工作，在不工作的时候，也不去看她们。

薇薇安非常温柔地说起了安妮童年深深地不幸和孤独，对于童年失去了那么多的她来说，要成为一个年轻的妈妈是多么艰难。

薇薇安和安妮达成一致，她们将在未来的造访中讨论这些事情。

01

突如其来的闭门羹

这是一次很好的造访，澄清了治疗师角色、确认了安妮和厄尔想要为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孩子寻求帮助。对于安妮而言，开始被允许感受到并记起那些来自童年的伤痕。

但在这次造访之后，安妮拒绝与薇薇安见面。很多的预约被打破。约定好了，但是安妮却不在家；或者薇薇安到了门口，屋子里有人在，安妮却拒绝开门。如同字面意义一样，安妮把 薇薇安锁在了门外。

移情的副作用逐渐显现

在这个阶段，当来访者把治疗师阻挡在门外的时候，理解移情阻抗的本质根本起不到安慰作用。而了解到门后其实有两位来访者，其中一个是个孩子的时候，感觉会更加糟糕。

随着童年恐怖事件的记忆在咨询中浮现出来，最初的情感一定也出现了——没有出现在治疗时间里，而是出现在治疗之后——治疗师变成了恐惧的代表，那些恐惧是不能被命名的。

安妮不记得或者没有体验到被继父暴打过程中的焦虑，但是这个焦虑本身附加到了治疗师身上，而安妮选择了逃避；安妮不记得被一个女人锁到门外的可怕经历，那个女人是妈妈抛弃了这个家之后照顾她的女人。为了确保她不会记起这件事情，“鬼魂和自我共谋了把薇薇安锁到门外”；安妮不记得被她妈妈抛弃的可怕经历，但是这个体验在移情中被重现，创造出了这种治疗师也许不得不抛弃她的情境。

即使薇薇安在咨询中运用了一系列移情、反移情手段，但安妮并没有从领悟中受益。况且，这里还有一个比妈妈处于更加危急境地中的孩子。

在薇薇安被锁在门外的两个月之内，据家人描述，安妮表现出了恐惧症状。她害怕独自一人呆在家里。而且她又怀孕了，格雷看起来已被她忽略。孩子一直遭受周期性的上呼吸系统疾病的苦痛，而且没有接受医疗护理。爷爷奶奶非常担心格雷并告诉薇薇安说，安妮在和格雷玩粗暴游戏，抓着格雷的脚踝旋转。

基于对格雷的担心，咨询机构做了一个非常痛苦的决定：向社区保障服务中心报告被忽略的、被怀疑的或者确实有虐待发生的个案。

在进行治疗的方案们被家庭（安妮的个案）拒绝的情况下，上报是强制性的。法律规定是明智的，但在机构履行法律职责时，咨询师们将会对安妮的家庭引入另一个悲剧。

从临床上来讲，解决问题的方法存在于移情阻抗中。但棘手的是，当来访者把自己和她的孩子以及他们的负面情绪锁在屋子里不开门的话，咨询师如何对这个负性移情工作？

现阶段，薇薇安将格雷的问题视为至关重要的事情。她想帮安妮和厄尔做准备，让他们能够转介到保护服务中心去。但是安妮不为薇薇安开门，后者准备了一封信，这封信送到了她父母那里。

信里表达了薇薇安对这对年轻父母和他们的孩子的关切和深深的关心。里面举了很多例子来说明机构方为这个家庭做出的很多尝试，并且告诉他们，今后可以求助于保护服务中心的帮忙。

这封信对于安妮和厄尔及其祖父母的影响在几天之内就显现出来了。据说安妮哭了整整一个周末。她对薇薇安非常生气，她被吓坏了。在收到信件不久后，她给薇薇安打去电话，说愿意重启咨询。

全新关系的开启

再次见面后，薇薇安逐渐处理了安妮的不信任、缓解后者对所有“帮她的人”的愤怒，并阐明了她自己作为提供帮助的人的角色。

对安妮而言，自己和薇薇安的关系变成了一种新的体验，并与她知道的所有体验都不一样。安妮曾经只能通过逃避或者与攻击者认同来处理愤怒。在家庭剧场中，朝向妈妈的愤怒和被妈妈遗弃是环环相扣的主题。安妮了解到她能够生气并且承认她对治疗师的愤怒，而她的治疗师不会报复或者遗弃她。

在移情中体验对治疗师的愤怒是安全的，在这种保护性的关系中，愤怒的通道将安妮领回到了童年的悲伤和恐怖。

安妮坦白，她曾经对治疗师来看她这件事感到非常糟糕。是的，她非常怨恨治疗师。她总是自己处理事情。

薇薇安对安妮的痛苦全然地同情，后者只能通过向前者谈

起这些经历来使自己变得平静。通过谈话，治疗师能帮助安妮感觉到更好。

也是在这个阶段，安妮抱起了格雷，把他抱的非常紧，在臂弯里摇着他。但是她的紧张也传给了格雷；她把他抱的太紧了，格雷开始抗议。薇薇安已经看到安妮自发地抱起她的孩子，而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迹象（她的别扭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少，后来也见证了在她和孩子的身体亲密接触方面越来越快乐）。

在接下来的治疗时段中，安妮更多地讲述了她童年贫瘠的故事。被严重忽略的经历开始又一次呈现在治疗中，就好像两个月前就开始讲的故事现在才能够被概述一样。

薇薇安终于后来明白，一些没有说出来但是一直都和记忆处于隔离状态的情感，导致了那次安妮中断治疗。

在以前的咨询中，安妮能够详细地描述她继父打她的细节，但是情感是被隔离的。这一次治疗开始，安妮开始加入一些情感方面的表达。

例如：“本以为妈妈可以保护孩子，但我妈妈没有那么做”；“我很受伤。我很受伤”；“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在这些时候，薇薇安就会告诉安妮：“我知道你不想伤害任何人。我知道你有多么痛苦而且这有多受伤。每当我们谈论你的情感时，即使是记起它们很痛苦，我们还是可以找到一些可能的方法来忍受这些事情，同时成为你想成为的好妈妈。”

之后的几次咨询中，安妮完全对薇薇安产生了情感依赖。她会主动陈述更多的童年经历；对待格雷的态度也更加亲昵温和。

在格雷17个月时，安妮又怀孕了。这次，她已经完全准备好了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02

当我们谈共情的时候，我们是在谈什么？

共情是心理咨询中的一项核心技术，是指咨询师对来访者内心世界的理解及体验。

其一般表现为体验到别人的情感与感受。它传达出了咨询师对来访者内心世界的呼应或共鸣，是一种接近“无心之感”的意境。

共情的力量

共情之于心理咨询师相当于听诊器之于医生，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共情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其有着巨大的力量。关于这一点，岳晓东教授曾在他编著的书中举过一个这样的例子：

改革开放后的一天，著名作家沈从文在接受几位记者采访的时候，说起自己在“文革”期间曾打扫厕所。在场的一位年轻记者动情地拥住他的肩膀说：“沈老，您真是受委屈了！”

此言一出，这位83岁的老人当众抱着记者的胳膊号啕大哭起来。哭得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哭。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就心理学而言，沈老是被那位记者点了共情的穴位，所以才止不住大哭起来。

在那一刻，他感到了有人懂他，有人看到了他所受到的委屈。当压抑的情感被看到，被理解，顷刻间便化为泪水决堤而出。这就是共情的力量。

共情是什么？

岳晓东教授在《登天的感觉》一书中对此有非常精彩的论述：

共情是咨询师与来访者情感对焦、思想并轨。共情是咨询师跟着来访者的感觉走，按着自己的话说。共情的成功表现是，来访者说出上半句话，咨询师能够准确说出下半句话。共情达标的指标是，能调动来访者的哭与笑，并能准确接来访者的话茬儿。共情的最高境界是，来访者无论说什么，咨询师都能说出他的心里话，令对方倍感温暖。

误导的共情

共情是个技术活儿，不是你想共情，你就能成功做到的。对于初学者来说，常常使用但是应该避免的经典共情表达有以下这些：

1.“我了解你的感受”或“我理解”。

对于这种表达，来访者可能会怀疑：“她怎么能了解我的感受，她才了解了我15分钟。”

2.“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来访者可能会表示怀疑或者要求你详细叙述你的经历。角色突然转换了：咨询师成了被治疗者。

3.“天哪，那一定很糟糕”。

经历过创伤事件的来访者，有时不能确定该事件实际上有多大的伤害性，因此听到一位专业人员宣称他们所经历和应对的是“糟糕”的事件，会产生有害的效应。更好的共情反应，需要换掉“一定是”的评判和“天哪”的感叹，可以换成“听起来，所发生的事情让你感到相当糟糕。”

4. “唉，你真可怜”，或“真可怕，你能经受这些，你一定是个坚强的人”。

这些表达包括了评价并给予了同情。来访者可能会感到被称赞，但可能随后感到，无法再表露其他情绪或弱点，因为担心来自专家的进一步评价等。

如何修炼共情能力？

要提高自己的共情能力，咨询师需要不断学习和实践，不断练习下面的这些技巧对你会有所帮助。

1.专注技巧

咨询师需要全心全意地关注来访者，给来访者传递「他与我同在」、「他在专心地陪伴我」的信息。这会给来访者带来极大的心理支持，增强其面对困难的勇气和信心。通过全心全意的关注，才能听到来访者话语中的情绪暗示，进而才可能进行准确的共情。

2.镜射技巧

镜射技巧是指，咨询师要对来访者话语中反射出的情绪，作积极地言语或体语响应，达到一致化。就像一个人在照镜子时，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镜子面前反射出来。这种技巧要求咨询师，对来访者的情绪反应进行及时反馈。

下面的例子很好地运用了这一技巧。

来访者：“我恨我爸爸，他总是把他的想法强加给我。”

咨询师：“你受了很多委屈，你希望得到他的尊重。”

3.判断抽离技巧

判断抽离技巧是指，咨询师在谈话中，尽量走出自己的参考框架，进入来访者的内心世界，不对来访者的非理性思维做简单的是否评断。这一技巧事实上是共情的具体实施。例如：

来访者：“我觉得小明打人是有道理的，谁叫那几个同学在背后议论他呢。”

咨询师：“你能够理解小明背后被人议论的挫败感。”

4.具体化技巧

具体化技巧指，咨询师在与来访者的交谈中，要求他具体描述对某人某事的看法和感受。咨询师可以问：“你是否可以具体说说呢”，但不对来访者的话做是否判断。少说“你怎么可以那么想”或“你想得太多了”之类的话，而是要鼓励他多作自我分析。

要做到准确和高水平的共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需要咨询师在实践中不断进行体验和感悟，敏锐地觉察对方的情绪，善于捕捉对方瞬间的感受，并能进行准确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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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来源：

【1】国合基地，《育婴室的幽魂》，第一届欧洲精神分析联盟基本精神分析概念研讨项目

【2】方晓燕,《共情咨询中的核心技术》，每日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