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西东》：生命中最宝贵的那些东西 你还留着吗？

片中有两条线，一是善念一是恶念，在陈鹏（黄晓明饰）与沈光耀（王力宏饰）处合了起来，最终面对这一故事的是现代人张果果（张震饰），是电影屏幕前面的我们。有因必有果，何处成因何处结果却也无处可寻。这个因果最终只能是由我们自己来担着的，这场人生，毕竟只能是荧幕前的你，自己走。

善：起于泰戈尔的诗，大概讲的是鼓励人面对内心的真实；这成了诱使吴岭澜（陈楚生饰）能依据自己的天赋选择了人文学科最后成为西南联大的教师；而他又将“真实”、“勇气”传给了下一代青年，沈光耀就是其一。剧中，王力宏饰演的沈光耀同处于青春时代，同样面对的是人生道路的选择，同样有对时代所提要求的抉择。成为飞行员后的沈光耀坚持给云南小镇的孤儿“空投”事物、糖果，“养活”了一批孤儿。而这孤儿中就有幼年的陈鹏。善之因果到此做一节点。

恶：许老师的家庭冷暴力算是起点。许老师无论是在邻居、学生面前都是十足的好角色。甚至可能路上遇到一只蚂蚁都不忍心去踩，将妻子视为用婚礼束缚他的人，不顾曾给的承诺曾彼此交换的青春，毕竟多了几分知识分子的小气。就是这看似微小的家庭内的日常的矛盾，却在风起云涌的那个年代演化为一条人命的闹剧惨案；王敏佳（章子怡饰）和李想（铁政饰）给淑芬写了一封言辞不得不说过激的辱骂信（先不管其初心是为老师出气，算是好的，也不管他们并不知道那场家庭矛盾下最初错的可能还真是他们老师），这激怒了整个生活重心都是悲惨家庭生活的淑芬，她甚至半是歇斯底里地一本本翻阅学生作业本揪出那个写信“元凶”；淑芬找到了她认为的写信者，上去就一顿骂，把王敏佳说成勾引她丈夫的浪荡女子，还叫上了自己的两个好姐妹，非常非理性的一种做法；同时，恰好又是时代的锅，一切发酵成了一场集体迫害——批斗。

电影讽刺的地方在于，当王敏佳以说谎者的罪名（和毛合照的小女孩不是她），为一心要去边疆的李想担下两个人的过错时，那边的李想作为一个援边英雄的形象，实则是一个说谎者一个懦弱的人被大众所追捧；“害死”了王敏佳的淑芬大姐看着众人疯也似的冲向王，围成堆打王，天边忽而风云起，心生一种幻灭感，失魂落魄一路往回走，我打赌她全凭着习惯全靠潜意识这时完全是失了智，就连迎面遇见她心心念念的老公也是飘着走过直奔四合院那口深井，扑通一声了结了那场恩怨。许老师叫得那个撕心裂肺，文人的自以为是在非日常面前瞬间站不住脚，什么爱不爱，什么新时代恋爱自由，什么配不配，柴米油盐还是诗词歌赋，超脱日常的生活，看来到底小孩子斗气一般，不真实、无力。

淑芬种下的恶因，到底还是出于自己的良心自己尝了恶果。到底我还是心疼她的，尽管自己也有诸多不是，仍是面对了命运百般捉弄的一个角色。插曲，李想最后救了张果果（张震饰）的父母，因为这一举止造成了他意外的死亡，也是他自己的果报。

善恶两条线相合是在陈鹏（黄晓明饰）和沈光耀（王力宏饰）的桥段。救了王佳敏的陈鹏把她带回自己长大的地方，孤儿陈鹏，小时候靠着飞行员叔叔投下来的食物度过一段日子，而那个飞行员叔叔就是从军营省下粮食做此善行的沈光耀。善恶终究有交汇，有因必有果，因果到头终究还得自己尝。无问西东，何处成因何来果你就别去找寻了也找寻不到头。这个东西，一部分看命，一部分该你承担得还得你承担。

其次，再说说张果果（张震饰）的线。除了其父母跟李想的前尘往事似乎找不到什么联系了。影片末尾，张总打电话给Robert说他手上并没有David黑历史的证据，这是一个抉择，一个你选择种下善因或是恶因的抉择。革命年代的历史在张总面前就是故事一般的往事；电影在我们眼前也不过是一段光影交错叙述的故事，最后的决定毕竟是要你来做的，你的生命毕竟只是你自己的生命，没人能代替你去生代替你去死。你的善因恶果毕竟只有你一个人能承担。

在影片里能看到很多时代的影子，比如第一个故事《张震献爱心》就和曾经的毒奶粉事件息息相关，可惜这个故事讲的非常乏味，主要探讨的是商业道德。某奶粉厂为了宣发而资助了一家四胞胎，但张震不认同这种营销理念让奶粉厂放弃这种软广告，致使奶粉厂停掉了资助，四胞胎一家只能赖上了张震讨生活。这种故事在社会新闻版块见得太多，缺乏深度和新意。

第二个故事可以叫它《一封匿名信》，由黄晓明、章子怡主演，这是整部电影中最值得看的段落。故事发生在文革之初，章子怡由于不满其中学老师的家庭内部矛盾而写了一封匿名信，规劝师娘不要随意打骂老师，要文斗不要武斗。殊不知这个老师的家庭就是畸形的产物，两个没有爱情的人因为某种利益拧巴在了一起，只能以互相伤害为乐。

其实那个老师也不是完全无辜，他对老婆使用的冷暴力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两人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连暖瓶、杯子、餐具都分开用，活生生把一个正常的女人逼成了悍妇。悍妇将对丈夫的仇恨转移到了那封信的作者身上，她很快就从信中“一逗到底”的马脚中发现信就是丈夫的爱徒---章子怡写的。

悍妇找到了学校，将章子怡的行为揭发、扩大，将她的动机演变成勾引人夫，由此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越来越多的脏水泼了过来，最终竟上纲上线，将章子怡打成了美蒋间谍进行公开批斗，从而煽动起了一场群体暴力。这一幕的血腥和残忍是同类型电影中罕见的，让人看得非常心痛。我特别喜欢扮演师娘的那个演员的表演，她看到满身血污、毫无生气的章感到非常恐惧，灰溜溜地逃走，回家后又遇到面无表情的丈夫从她身边漠然地走过，她如行尸走肉一般跳进了水井。这一幕很有戏剧性，但随后他丈夫的表现却不太合理，他那么恨自己的妻子，妻子又迫害了他的学生，这个做老师的不挺身而出有情可原，但恶人自杀了他不应该表现得那么激动，还去喊人救命。

至于章子怡和黄晓明的爱情戏就乏善可陈了，后来黄晓明去搞“两弹”，章子怡在农村避难，两人天各一方，到最后也未能重聚。据黄晓明说二人有结局戏，但没有在成片中用，但从片中掉头发的表现来看，应该是黄晓明被核辐射害死，两人最终人鬼殊途。

这段戏和正在热映的《芳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比芳华的年代早了10年，但也能从中看出不同的人生况味和历史钩沉。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勿忘历史，后事之师！

第三段故事《王力宏殉国记》更像一出偶像剧，演出了抗日时期美国飞虎队在云南培养中国飞行员抗击日寇的事迹。王力宏是一个富家子，他为了国家投笔从戎、加入空军，最后毅然献身，和日寇同归于尽。这段戏赚取了很多观众的眼泪，故事拍的很通俗，用长镜头收录了滇西南独特的地貌、美景，还有王力宏的无数大特写，都十分有感染力，可惜空战的特效太差，让人不忍直视。

全片用胶片拍摄，仔细看还能看到白点、划伤，还有密集的噪点，这反而让人有种新鲜感。胶片的质感是独特的，也是数码不能代替的。

《无问西东》不完美，甚至可以说有残缺，但作为一部命题作文，却是超水平发挥。感谢导演带我们直面了历史那张伤痕累累的面庞，给了我们一个反思的机会。

影片由四个发生在不同时代、各自独立、而彼此之间又有机相连的小故事组合而成。非常有意思的是，这四个故事里的主人公，都不是那些在清华校史上大红大紫的人物，而都是相对默默无闻的普通清华学生或者校友。尽管无名，但他们都是清华精神或者所谓清华传统的良好承载者。吴岭澜的求真务实、对人生意义的不懈探寻，沈光耀的强身健体、舍命报家国，陈鹏和李想的舍生忘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以及张果果的热心公益、恪守道德底线——这四组人物的言与行，恰恰贴合了清华校歌歌词里的“立德立言、无问西东”，他们也跟清华的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以及建国之后那句最为著名的口号“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形成了完美的对照。在表现这些普通清华人的故事过程当中，梅贻琦、闻一多、梁启超、梁思成、王国维、冯友兰等知名清华人一一登场，然而有趣的是，他们无一例外，均作为故事的配角出现，直到影片结束时，才将他们的真实身份一一呈现。影片或许正是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告诉观众：清华的精神与传统，绝不仅仅是呈现在那些知名校友身上，它是所有清华人的共同精神财富，每一位接受清华精神熏陶的人，都会自觉传承这种精神与传统。这样的去精英化视角的表达，无疑能够打动千千万万的清华人，以及那些虽未在清华求学，但对清华心存向往，或者接受过清华精神熏陶的普通人。

熟悉清华校史的朋友都知道，尽管清华的精神与传统当今已经广为世人所知，但是这种传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事实上，清华的传统经历过一个明显的演化和转变历程。清华的创建，源自美国返还的庚子赔款，因此清华最初，就是作为留美预备学校而存在。在片中第一个故事发生的1923年，清华当时的名称还是清华学校，改称“国立清华大学”是1928年，国民党名义上统一中国以后的事情。正是基于这样的定位，当时的清华才会如此看重英文教育，片中的女外教紧接着国文课之后，立马要求英语测试，学生们尽管怨声哀道，但也只能接受的场景，就是这段时期清华学校状况的真实反映。

这种与美国之间的极深渊源，直到清华改称“国立清华大学”之后，乃至抗战时期作为西南联大一部分之时，仍然存在。电影之所以反复展现美国教官来西南联大招收飞行员，以及传教士给昆明普通居民教唱赞美诗的场景，正是对于这种渊源的形象展现。当然，尽管此时的清华仍然受美国影响颇深，但它毕竟已经是一所国立大学。沈光耀和他的清华同学的参军，与其说是投身美国教官的账下，倒不如说是响应当时中国领袖蒋公的“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号召，保家卫国。

到了建国之后，清华由“一二九”学生运动时的领袖蒋南翔先生长期担任校长。在他的任期里，清华不只是从一所综合性大学，转变成为一所以工科为主的顶级院校，同时其校园文化也从之前的崇美气息中摆脱出来，由他亲自提出的“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成为了新清华精神的重要体现。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清华才从一所深受英美文化气息影响的高校，转变成为了红色工程师的摇篮。而片中第三个故事里的陈鹏和李想，都是这一时期新清华精神的直接浸淫者。

在展现第三个故事的过程中，编创人员对于当时的政治社会氛围，也多有反映。在政治和意识形态挂帅的情况下，原本属于个人道德和生活瑕疵的问题，会被严重的政治化和放大化，乃至带来人身危险。王敏佳的遭遇，正是这种氛围的直接体现。而人性的复杂多面，也在这个故事里有所呈现。一方面是献身祖国边疆的豪情与理想，一方面是害怕支边机会受影响，丧失承认自己参与写信的勇气，这些都在李想这个人物的身上得到了真实的呈现。最难能可贵的是，编创人员并没有像很多反映建国后政治运动的电影一样，因为控诉政治对于人性的摧残，就把当时人们的家国情怀与理想就完全否定。相反，李想的最终献身边疆，陈鹏为了祖国的核事业身体深受摧残，影片都是以一种正面的形象予以呈现。这一点，值得人们敬重。

谈到清华精神，也不能不谈到陈寅恪先生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然而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像某些带有道德洁癖的人士一样，把陈寅恪先生的这句话，跟“献身祖国”、“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这样的训导完全对立起来。作为知识分子，自然要跟政治之间保持适当的距离，然而无论是作为民国时期的国立大学，还是作为共和国时期的顶级高校，清华的发展，从来都无法跟国家的发展进步相脱离开来。将个人的发展与成长，与祖国的发展和进步相结合、相同步，这一点在我看来，一点也不影响知识人的独立立场。而无论陈寅恪先生的名言，还是蒋南翔校长的倡导，都是百年清华最为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