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古城：寻常巷陌

□余锦斌

如果只有西街、中山路这样几条声名远播的街巷，那不算稀奇，泉州的古街小巷像毛细血管一样延伸到古城的角落旮旯。

如果只有文庙、开元寺这样几处供人观瞻的景点，那也不算出色，泉州的古街小巷陈列着琳琅的家常日子、生活景观。如果幸得三两名人典故传扬，那还不算出奇，泉州的古街小巷演说着纷纭的寻常男女，悲欢人生。

这里的街巷，你一生中必须来一次，必须双脚去丈量！但是这样的街巷，你仅仅来一次，又何从丈量清楚呢？

泉州宗教多元，庙宇教堂林立。游人往往对涂门街关帝庙、清净寺、文庙比肩而立的奇景感到讶异，对泉州人信仰之包容叹为观止。但是，如果游人的脚步在古街小巷探访过，他们会更加震惊，境主、海神、君王、名医、大将、天神、上帝、圣母……圣明们同降福地，神灵们齐聚温陵。他们庇守一街一巷，保境安民，值得托付。这些散落的庙宇，虽不像名寺大庙一样四方朝拜，香客接踵，但也香火长续，常常是老人们聚首闲聊的所在。

白天，古街老巷并无特别之处。但到了晚上，就蒸腾起热火朝天的舌尖味道来。有的巷口专供烧烤，有的专供面线糊，渐渐的，还有了涮火锅、电烤肉、煎牛排……无不人来客往，仿佛白天的时间都交予了工作，只有晚上才是属于火热的生活。食客们痴迷的也许就是这个气氛，谁家口味独特，他们就口耳相传，推成“网红”。另外几条僻远街巷也正热气腾腾，炸油条、做碗糕、压满煎糕、蒸馒头，他们聚集成市，为批发给天明赶来的各地小贩，工作一直到凌晨才结束。

凌晨的古街老巷也值得一走。五点半，开元寺的师父悠悠打开寺门，久候在外的外地游客赶进去参加师父们的早课，按时到来的市民轻车熟路，开始新一天的晨练。拜过天宫观，再到承天寺，又一堂早课也在虔诚中进行。某个巷口，开始出现了卖货的人，他们多从附近乡下乘坐四轮小货车而来，把带着泥点的萝卜，不洒水的蔬菜，本地产的地瓜，自家做的酱菜，铺排在地上，不必吆喝，专候着久熟的顾客。也有卖花的，兰花、雏菊、茉莉……一串一串的，都是前一天晚上就费工夫串好的。热闹的是菜市场，一些摊点悬挂着的还是灯泡，洁白的饺子皮一垛一垛，被照成橘红的色彩。西街春卷皮的老板雷打不动地早早开了店门，放红歌，灌浓茶，准备开始新一天单调的甩臂动作。这家常年可见顾客排队的品牌老店也是整条街上最早开门的，实实在在的艰辛才换来实实在在的口碑。

古城安于一隅，新城不断长大，道路宽阔，综合体一应俱全，方便快捷。但是，我还是愿意回到古城，穿一条街去吃一碗面线糊，过一条巷去喝一碗四果汤，或者毫无目的去漫游。有时候，又听闻了一条未走过的老巷，又听说一二处遗漏的景致，又听说新改造的古宅，我都一定去走一走，看一看。这样的地方仿佛层出不穷，越来越多。在古城里，我羡慕着一个人，我称他是“牧鸟人”。每天下午，他都准时登上楼顶，挥舞一面红旗。一群鸽子随着红旗翻飞，或向清源山翩翩遁去，或疾速掠过古城火红的屋顶，或许，只有它们，才俯瞰到古城的一切，才知晓古城的所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