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拒绝我 拒绝你
01
离开高中之后,我很少再听到李如初提起陈生了。七月初,我受邀回校,经过曾经的教室门口,我又遇见了李如初,她不再如以前留着齐耳的头发,而是把曾经的厚刘海做成了中分,烫了一个新潮的头发。
我看到她,似乎是透过镜子看到了我,于是回过头,对我招了招手。我想这是有些生疏了,趁着时间还早,便邀请她一同到校园走走。
经过陈生曾经的班级窗前,她停住脚步,而我却不自知地往前走。
“岁月。”她叫住我。
我这才发觉自己与她已经有几步的距离,“怎么不走了?”我问她。
“要不,我现在给你讲讲我和陈生的故事吧。”她转头往往窗户里,空旷的桌面上落满了灰尘,也许她还能幻想出曾经坐在里面的身影。
“好啊。”我说。
02
我想假装一次李如初,替她写下曾经想对陈生说过的话。
我猜,故事的开始一定是这样的。
开口说爱你的时候,已经太迟。一年的时光就这么一弹指。
清晨的露珠滑过树叶,你在操场上清扫卫生的身影,不自觉地成了我记忆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初秋时,零星的几片黄叶垂在枝桠上摇摇欲坠。我例行完每日卫生检查,经过操场,看到你挥着扫帚和同伴“打架”的剪影。明明都是高三的学生了,却做着和初中生一样幼稚的游戏。
“如初学姐,你明天是不是就要出去集训了?”跟在一旁的学弟问,把我的思绪拉回,“那你这期间还回学校吗,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到你?”
“再见可能要来年三月了吧。”我想想,“期间就不回来了,不想耽误集训。”
“学姐,我......”
“好了,你看都几点了,马上响早读铃,再不回去就迟到了。”我催促他回教室上早读,打断了他的话,不止是因为适逢其会的铃声,也是因为那句还没说出口的“我喜欢你”。早早就听说学弟对自己的感情,每次面对时都选择果断的拒绝。我特别害怕轻易招惹一个灵魂,因为招惹一个灵魂就像在心里盖房子,盖得越高,地基越牢,炸的越惨。
再回过头看你,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样子,第一秒记忆犹新,下一秒却没那么清楚了。我喜欢你,不是惊鸿一瞥后恍惚间的蓦然心动、情生懵懂,而如漫长岁月里细细研磨的茶叶般温暖馨香、细腻绵长。明天就要离开了,不知再见须几时。
03
第一次与你见面,是在高一入学的第一节体育课上。我拿着表格带领班里同学在塑胶操场上做体测,你跟在你们班队伍的最后面从面前跑过,向着我旁边的同位大喊:“黑人!”
“你个死猴子!”刚在班里同学面前维护的良好形象被戳穿,同位气地跳脚。
“黑人黑人黑人。”你故意地多喊了几句。
“如初,你看那个跑在队伍最后的高个子,耳朵招风像猴子一样,就是他。”同位恨恨地指着罪魁祸首。
高高瘦瘦,耳朵招风,长又细的双腿,以及短短绒绒的头发,是你在我脑海里最初的记忆。
你误把我当成体委,对我同位说你喜欢体委,让她笑到不行,以此做把柄,一度怀疑你某方面的取向是否正常。你听说我是入学第一,霸占年级前几数次,便想着要挤进高手云集的一考场,甚至督促我的同位发愤图强,齐头并进一考场,为的是万一你发挥失常,还可以打着来找我同位的旗号,见我一面。
有时下课晚点,匆匆赶去食堂的时候,早已排上长队,等轮到自己的时候,还不知饭菜合不合口味。同位跳着脚向队伍前段眺望,很快看到你高瘦的身影,跑过去想要插队,不一会她回来把我拽过去。
“怎么了?”我问。
“他说了,带着你插队才给插。”同位愤愤地说。
你如初生牛犊,在班主任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地念叨着“找对象要找成绩好的”时,突然来上一句——“就是要找李如初这样的”,后排“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同学惊醒,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于是你成功霸占了当日的话题榜首。
从别人口中听说你的感情史,由于之前有过一段若即若离的感情,所以对生性浪荡的人格外抵触。后来,我答应了同班的一个男生的告白,我以为和你的牵绊可以默默画上不圆满的句号,你也许会失落一阵子,但今后可能真的形同陌路。可事实是,你在你的世界里如从前一般过活,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对你来说就是黄粱一梦,醒来就是另一个世界。
雪如期而至,周末难得和在重点高中念书的发小一同上街,恰巧在街上偶遇陪同朋友的你。你与我四目相对,自然地对我打了个招呼,建议一起同行。发小是个活泼的女孩子,一听便来了兴致,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一路上从初中讲到高中,平时总插科打诨没个正形的你,此刻却不太像我想象中的样子。可能你性子里就带着亲和力,我居然变成了最不自然的一个。
各自回家后,从发小那里得知你们在一起的事实,觉得心里塞了一些棉花一样的东西,闷闷堵堵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我点开你的对话框,问:“你真的喜欢她吗?”
“喜欢啊。”回答的风轻云淡。
你以此为由,要我管你叫哥哥。我拒绝,你拿和我发小分手来威胁我。挣扎一番后,我还是没有屈服,你和发小昙花一现的感情就此结束。在阶梯教室拐弯口,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真是个烂人,又烂又恶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居然有些庆幸,如果你再认真再负责一些,是不是感情就不会结束。
想到这我觉得自己才是真的烂透了。
“我确实是个烂人,又烂又恶心。”你回答,终于和我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
我以为,高中剩下的两年,你我再无交集,直到毕业时你在某个不经意的拐角,忽然叫住我的名字,与我挥手作别,从此我们天各一方。
04
文学社刚成立那段时间,刚竞选上学习部部长的我为纳新费了不少脑筋。也不知你从哪里听说,竟主动联系我,说自己虽然文笔不佳,但可以帮我分担纳新的工作,还扬言要做“文学社社长背后的男人”。
五月底来临时,闲置大半年的电风扇终于有了工作。我与前任的纠葛困扰我许久,眼角总是湿漉漉地,睫毛前也蒙着氤氲的水汽。说着要每晚聊十块钱的你,竟成了我无辜无依日子里唯一的救赎。以至于到停课时,多次因为流言蜚语和感情折磨的我,没有一次把自我了结落到实处。
日历翻到六月,我抱着前任还回来的速写本,背着课本练习题,将要开始无期停课。走到教学楼大厅的时候,恰好撞上了你,你从正面拦住了我,低下头对我一字一句地说:
“别让我看到你手腕上的刀疤。”
千言万语干在喉咙里,像被溺死在深海里的飞鸟,无法发声。
和你又像回到了一年前,只是有了更亲密一步的关系。你总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比如在我被肢体冲突吓到给你打电话时,你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我身边。每次说要写小说,你总会提醒我写完第一时间发给你看。以及我嫌你不来拿我送你的手环,赌气说要丢进下水道时,你不由分说地杀到楼下,尽管你约了重要的朋友。还有你陪同我掩埋掉病死的小猫,说着不动手只在一旁看着,却在看到我费力地铲土时,要我闪到一边看着你干活。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终于向你表达心意,却得到一个意外的答案。
“我初中的时候,换如衣服,高中之后我想要安安稳稳只谈一个,是有且只有,但后来很多事情改变了我。”你拒绝了我,就像当初我拒绝你一样,可能这世间就是存在着偿还的道理。
“其实你也没那么喜欢我对么,可能只是你需要的时候,我恰好在。”我很难过。
“你可不要说我没喜欢过你,不然不会在下课时飞快冲去食堂排队,不会在所有人都不站在你这边时替你说话。”你说,“我是想和你在一起,但不是现在,也许是以后。”我看到你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十元包70M的规则被更划算的100M取代,你不再和我继续每晚十元的聊天;考试时环顾考场,不再有你努力的身影。
运动会前夕,你告诉我,你就要开始新生活了。练习百米冲刺的时候,我一分神,摔倒在塑胶操场上滑翔出几米,脖子尽力支撑着头,看着地面从眼前近距离地滑过,这是只要稍微一放松,那就是毁容。胳膊和腿三处擦伤,血肉模糊,我恍惚地被同伴从地上扶起来,竟痛到流不出眼泪,也许是为了你哭干了,再痛也挤不出一滴了。
你还记得吗,在操场上的第一次见面,第一考场里的同一列。经过操场时由你看我变成我看你,艺术节利用学生会职权偷偷录你表演的节目。你最喜欢五月天,我把他们的歌听到烂熟于心,甚至梦中相见;你推荐给我的《八年》,我能准确无误地写出歌词;你更新的每一条动态,我都会细细研读三四遍。我还在这里,一直没有变,除了学会晚自习课间故意经过你们班窗前往里面瞥一眼,学会计算好你出门的时间假装巧合和你在大厅碰见,更是学会了在一群人的剪影中一眼看出你的轮廓。只是你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你改掉了用了很久的那个“变优秀”签名,不再用《突然好想你》的歌词做背景,很难在食堂看到你排队的身影,说着不喜欢玩游戏的你打起了英雄联盟,女友换了又换,考场从第一第二跌到第六第七。
我习惯看你,日日夜夜,分分秒秒,从日光熹微的清晨到暮色渐重的黄昏,从草长莺飞的初春到白雪皑皑的寒冬。我生命的每个角落都有你的足迹,你为何要拒绝,你还喜欢我吗。
05
时间跳到高三美术集训,我坐在宾馆的床上补一直想看却没看的电影《怦然心动》,无意间看到日期,发现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于是给你发信息,提前祝你18岁生日快乐,顺便把自己写的歌词,发给学音乐的你。
“是否在我等待的时候你在放纵,是否在我用心的片刻你却不懂。我给不了你的,自由会给予;你成全不了我,时光会磨去......我们注定要错过,挽留成了多余的演说,不知这是你的过错,还是怪我太沉默。”
是不是我最初的我不拒绝最初的你,我们就不会就此错过,不会有现在两两相忘的结局。
零点很快就取代了以23开头的时间,空间里刷出你更新的动态:“十八岁渐渐老去的浪浪。”再无下文。
窗外飘起了小雪,细细绒绒的,像把时间拉回两年前和你老死不相往来的那天。你站在阶梯教室门口,踩着薄雪,蹙起眉头,听我对你所作所为的指责。你说,如果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交集该有多好,你不必因为我的存在而影响情绪,我也不会赖在这里拖到现在。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现在的你,一定坦然了吧,我也终于释怀了。当年说着要等你三年的我,而如今熬到一半就耗不下去了。遗憾是什么呢,是没有故意晚去食堂,厚着脸皮插你的队;是在埋完小猫后将要分别时,不好意思要求再和你多待一会;还是在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时,没有问出口的“你还喜欢我吗”。
我早已习惯起床眼前浮现你的轮廓,时间久了,却发现面貌越来越模糊不清,就要消散了。摔跤后留的三块疤还在,但相比最初淡了不少。或许再过不久,疤痕将要消失,你我彻底踏上不同的船,分道扬镳。
《怦然心动》里有这么一段译成汉语的台词: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不喜欢你;你爱上我的时候,我喜欢你;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却爱上你;是你走的太快,还是我跟不上你的脚步。
我抹掉眼角的余泪,缩进被子要与周公相会。
不知是情谊抵不过时间煎熬的缘故,还是最初拒绝你的原因,我们的故事,只能到此为止了。
无数次想要写你,草稿在脑海里打了无数遍,害怕感情不到位,又怕故事太长篇幅不够。第一次真真实实地写着与你发生的事实,提笔后发现,再回忆起时不会让自己落泪的往昔,就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