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文网 > 作文大全

特约作家 II 蒋纯槐:老家的房子

2021-01-04 14:40:01
相关推荐

老家的房子

文 | 蒋纯槐

难以忘却年少时父亲带我去割“盖屋草”的情景。

这是秋冬时节的一个晴日,一大早,父亲把两把镰刀磨得锋利,把捆草用的竹篾条绕成一圈挎在肩上,背上几个熟红薯和一竹筒水,带着我上了村后的大山。沿着山脊上的羊肠小道一直往上走,我们要到一个叫做羊家冲的山坳里去割草,我家的房子盖的是茅草,必须每年翻盖一次。羊家冲真远呀,翻过了几个岭头,走得满头大汗都没走到,我弄不清父亲为什么非要走这么远去割草,父亲只说了一句:那里的草好!

网图

到了羊家冲才知道这里的草真的好。你看,山坳的东、南、西三面山上都生长着毛栗树之类的灌木,唯独北面是满山又深又密的丝茅草。丝茅草茎细叶长,柔软易割,不易腐烂,是最理想的“盖屋草”。而这里的丝茅草既比山下的草高、深、密,又连成这么一大片,中间也没有夹着荆棘和细小的灌木,只在这一个地方就能割够我家所需的“盖屋草”。父亲年年都要割“盖屋草”,哪里草最好他已了如指掌。站在草山边,我幼小的心忽然觉得这草是那样亲切,羊家冲的丝茅草啊,你是父亲的老朋友,是我家屋背上的希望!父亲指望你为我家房子遮风挡雨,怎能不说你好呢?

割“盖屋草”跟割喂牛、垫猪栏用的芭茅草不一样,割芭茅草只需选择性地将每一棵草的鲜嫩部分割下来即可,而割“盖屋草”必须把刀放平,紧挨着草根去割,割下的草要放齐。看事容易做事难,父亲告诉我要领后,就把外衣一甩,弓着腰向着草山挥动了镰刀,刷,刷,刷,只一会工夫,父亲就深入到了草山中间,身后是一堆一堆大小一致、齐整有序的丝茅草。而我手中的刀却一点也不听使唤,老半天过去了,我远远地落在父亲后面,身后的草堆稀稀拉拉,三不齐四不整的。日近中午,我已是汗流浃背,筋疲力尽,手上满是一道道被草划出的口子。父亲走过来,看着我的狼狈样,慈祥地说,休息一会吧,你呀,不是做这事的料,只有读书下力点,以后有出息走出俺这大山。喝了水,吃了个红薯,父亲仿佛不知道累似的,又甩开膀子接着割下去了……唉,什么时候我家的房子要能盖上瓦就好了!

网图

我家的房子是1964年修建的,土墙,木头架子,用木板隔成两间厢房,一间堂屋,一间伙房,从落成那天起,盖的就是丝茅草。父亲前半辈子颠沛流离,居无定所,那时又刚好大病初愈,在乡亲们的帮助下能够修建这样一座房子已是竭尽全力、倾其所有。1965年,我在这座茅草房里出生了,那一年,父亲43岁,母亲39岁,中年得子,父亲的心情可想而知,他说全靠这座房子修得好,他给我取了个小名:新发!可是,我家却并没有“发”起来,十多年过去了,父亲还是要年复一年去割“盖屋草”,下大雨的时候,家里还是“床头屋漏无干处”。那个年月,在我心里再没有比住瓦房更高的向往。

整整一个冬天,父亲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房子上。“盖屋草”要五六天才能割好,父亲用竹篾把草一捆一捆地勒紧,然后从羊家冲山上滚下来,滚到半山腰一条干沟上,再挑回家。父亲上岭下坡,来来往往,不知穿烂了多少双草鞋,折返了多少次才把那堆成小山似的草挑完。重头戏唱完了,父亲如释重负。他趁热打铁,选择一个晴日,叫上两三乡邻,先把屋背上的旧草掀下来,检查一下檩条、椽皮是否结实,再盖上厚厚的新草。掀一间,盖一间,也就一两天工夫,一年一度的盖屋工作就算大功告成。父亲却仍然没有闲着,他把那些掀下来的旧草一一抱走,把屋后陡坡上的杂草铲除干净,把房子周围的排水沟清理通畅……一场雪悄无声息地落下来了,门前的毛竹都弯下了腰,放眼四望,山山岭岭一片银白。我们一家人围坐在火塘里,父亲和母亲在慨叹,幸亏房子盖了新草,不然或许就会被大雪压垮……

作者摄

1985年,我家的房子终于盖上了瓦。瓦是请师傅到村里来烧制的,尽管山村的土质不好,烧出的瓦一点也不美观,还有一条条细裂纹,父亲还是满心欢喜。盖房那天,父亲特意搭信叫我回去一趟。那时,我已从师范学校毕业,在本乡中学当老师。我特意买了两瓶“湘山”酒,那晚,平素不大喝酒的父亲喝醉了,他反反复复地说,再也不用割盖屋草了!再也不用割“盖屋草”了!他简直是手舞足蹈了。

盖了瓦之后,我家的房子还出现过几次险情。有一年下大雪,屋后的一棵树倒下来,压塌了土墙的一角。还有一次下暴雨,屋后的陡坡崩塌,冲垮了后墙。幸好房子的主体结构并未受损,修修补补之后,父亲母亲仍然安居如初。山村的日子平淡如水,炊烟袅袅,鸡飞狗叫,红薯包谷,姜茶米酒,父亲母亲在老房子中一天天老去……

如今,老家的乡邻们家家户户都修建了新楼房,小小山村绿树环绕,翠竹掩映,山泉叮咚,如诗似画。我家的房子立在那些楼房中间,跟我饱经沧桑的母亲一样老态龙钟。我想,它无疑已成为山村几十年变迁的见证,对于后生晚辈来说,或许就是一册活着的史书!已去世近六年的父亲端坐在我家堂屋的板壁上,一脸慈祥。我知道父亲仍然活在山村,活在我家的老房子里,你听,母亲正在唠唠叨叨地向他报告村里的最新新闻呢……

(作于2015年6月)

余音:

老房子

文/木鬼

老房子出生时姓草

这个姓它姓了二十多年

每年冬天

父亲都赶在下雪之前

把山岭上长得最好的丝茅草割下来

然后像赶牛一样把草赶上我家的屋顶

母亲在火塘里蒸红薯煮姜茶

准备给这个冬天添加几分热情

香味一点一点把茅草灌醉

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

茅草在我家屋顶上呼呼大睡

父亲坐在火塘边准备修整农具

母亲用一块生姜蘸一碗雪水

给父亲的肩膀

一点一点地

刮去一个冬天的寒意

火塘里的柴吃力地燃着

烟火久久地挂在母亲的眼角

有一位老乡亲似乎推开了我家的门

后来老房子改姓了瓦

父亲的腰似乎直了一点

母亲喂猪唤鸡赶鸭的声音穿过瓦片

落下来撞倒了父亲的一缸米酒

那一天 炊烟便有些踉踉跄跄

其实老房子还一直姓土

一堵一堵斑驳的土墙

就是一个一个叠加的档案柜

封存着父亲母亲和山村的喜怒哀乐

其实老房子还一直姓木

那些杉木柱子挺直腰杆

肩膀上挑着风霜雨雪

几十年都没改变杉树的本色

老房子并不老呀

它刚满五十五岁

1963年父亲母亲让它诞生

它是新的新的新新的

你不知道

1965年我在这座新茅草房里出生时

父亲给我起的小名就叫新发

父亲母亲去世之后

老房子俨然就成了老态龙钟的父亲母亲

我不知道在老房子的眼里

我这个从老房子里走出去的山里孩子

是不是像门前的毛竹一样

依然年轻 依然年轻

(作于2018年4月)

网图

毛竹山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文/木鬼

很多时候毛竹在父亲的刀下死去

又在父亲的手上复活

它们以粪萁、背篓、菜篮、箩筐等新的名字

在山村忍辱负重

陪伴父亲母亲

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

镌刻深深浅浅的脚印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少年

挑着两竹筐喂牛的青草

边走边想老师布置的作文:我的理想

毛竹的理想是什么呢

毛竹没告诉我

我猜绝不是成为父亲手中那些粗糙的用具

父亲的理想是什么呢

父亲告诉我是编织一个精致的鱼篓

能在梯田里捉到许多许多的禾花鱼

后来我把父亲的理想写成了我的理想

老师却在我的作文本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父亲竹编的手艺谈不上高超

我考上师范那年

他花两天时间

为我织了一对挑行李的竹筐

包括那根削得溜光的竹扁担

应该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如今我站在毛竹山边怀想这些往事

我似乎看见一个精美的鱼篓在竹山里晃悠

禾花鱼就在我身后的梯田里欢呼雀跃

我想听毛竹山发表一点感想

这些年轻的竹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毛竹山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作于2018年4月)

【编辑 | 夏岩】

END

作者简介:蒋纯槐,笔名木鬼,男,1965年5月生,广西全州县人。广西作家协会会员,现居桂林。

阅读剩余内容
网友评论
相关内容
延伸阅读
小编推荐

大家都在看

英语作文初二 英语作文初三 作文题目小学 大海 作文 英语作文80词 志愿者作文 开学的作文 相遇作文 云作文 作文一百字 答案作文 课堂作文 玩具 作文 音乐作文 青年 作文 作文700 工作文案 作文六年级 作文 300 作文600字作文 素材作文 作文年 800作文大全高中作文 那一次我真后悔作文600字 一段什么的旅程作文600字 我的一天 作文600字 生活中的美好作文600字 我学会了什么200字作文 我的理想工作 英语作文 童年生活作文2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