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者的悲哀。”
“被误读,是表达者的宿命。”
作者丨谢丹儒
图片丨谢丹儒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纠结——我到底要不要继续写作呢?
这纠结的背后是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写的那些东西,或多或少的都曾有人写过,比我写的好的自然不再少数,比我写的还烂的也是存在。那么,问题来了,“求其上,得其中”,似乎是不错的选择;另一方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是一个尴尬的处境。这就很痛苦了。我该怎么选呢?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观点,然后坚持下去,还是选择另一个不那么舒服的观点,继续努力,朝着更好的方向出发?从事实的本质而言,事实还是那个事实,关键就在于你以什么样的角度和心态去看这件事情。我既然得知了这两种情况的可能性,我就不可能假装自己意识不到它们的存在和矛盾,我就更加无法心安理得抱着其中一个观点安然处之了。所以,那段时间,我很纠结。
人类社会在进步,人类社会在发展,这样的话随处可见,随处可听,且不论你是否看到或听到,你总是或多或少能够感觉到这其中的变化。我们都说时代在进步,在发展,可如果细究起来,我们所了解的也不过是个体所站的位置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一星半点的那么一点点变化。幸运的是,通过新闻、文字、图片,以及网络,我们的世界好像一下子真的串联起来了,于是我们好像有了更多的话语权,对世界也有了更多的认知。不幸的是,这些“认知”本身的真实性我们却不得而知。在这里,不得不提到一点,那就是人们往往只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以及看见自己所愿意看见的。至于客观性,正如我所纠结的,从某种角度,它们都是客观的,问题在于我不得不作出选择。写作也是同样如此。
正如我多年以前,读到的一个例子:同样一朵花,有人说这花是美的,也有人说这花也有不美的地方。作为个体,你总不能说,这花既是美的,也有不美的地方。这样的表达毫无意义。用通俗点的话说,这样的观点甚至都算不上是表达。所以,你要么具体一点说说它的美,要么说说它不美的地方,这样人家才会明白你到底想说的是什么了。那段时间,我纠结的其中很大一个因素也是源于此,我既知道写作过程中可能会存在着各种不足之处,我也明白表达本身就是有着某种主观偏见的倾向。无论我选择哪一种表达方式,站在另一个角度来说,它都给人以可以“诟病”的地方。于是,有人说,被误读,是表达者的宿命。既然都说到“宿命”了,那不论我怎么辩解,多半也是多余的了。可我这内心里还是多少有些闹心——我不愿意将这种“权利”交托给别人,甚至我打内心里的排斥这种行为。
所以,要么就不写了吧?这样就可以避免被误读的宿命了。事实上,若真能够做到这一点,这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然而,当一个人无法自拔的爱上了写作,对他来说不写了,那是怎样的惩罚和灾难呢?我自是做不到这一点。可是,若不这么去做,我又无法避免被误读的宿命。若是有幸能够遇到懂我的人,若是这样的误读能够被避免,那自然是好的。可偏偏写作这件事从一开始它就是不公平的。既然选择了写作,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哪怕随便一个人,哪怕任何一个没读过你写的东西的人,甚至他压根就不懂写作,更不曾看过你写的内容的人,又或是一知半解的人,他们都可以随意的发表自己的观点。或批评,或批判,或讽刺,或辱骂,他们将此称之为“说话权”的一部分。尽管这样的做法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是可耻的行为,但我也明白任何人都不能剥夺你说话的自由。那么,我要怎么办呢?
聪明的你可能会很快的联想到某些人,比如加缪、海明威、莎士比亚、聂鲁达等等。你可能会说:你只需将自己的作品打磨好,不辜负读者;对自己所言的内容负责,不欺骗读者;坚持你自己的表达,不制造垃圾等等,如此就可以了。可是,我们都知道,不论是作为写作这个行业,又或是任何一个艺术的行业,它的生产者多半是走在读者或观众前面的。而当下的流行作品,随着时间的流逝会被很快的淘汰、遗忘。同时,我也相信,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所创作的作品,仅仅是一种流行。而经典、名著、流传千古的文章,这些又绝大多数是需要时间的沉淀,很多人甚至直至生命终结也未能目睹这一刻的到来。何况,要做到这样的程度,那也是需要时间沉淀的。毕竟,天才还是极少数的存在,不是吗?
说到底,这是写作的悲哀,还是读者和观众的悲哀呢?明明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却极少数的人能够发现它、看见它、欣赏它,更少人愿意耐心的等一等。
不可否认,每一个时代都会有相应的审美,也多少会有时代的影子。我们身处其中,自然所见所闻、所感所想都会受其影响。可能你很快就能从这些当代的作品中发现问题,“多、空、旧、窄”。借用《写作力》文中的一段话说,就是:“若以今日之思相衡古人,一定身无完肤,要晓得文明是由人类自无始以来积铢累寸的遗留。”
你不妨想想看,多少事情不正是这样过来的吗?初遇时,惊为天人;再遇时,新鲜感不复;再后来,不过尔尔。我们都或多或少在犯着这样或那样的错误,自以为是、习以为常,对于这背后的努力和艰辛视若无睹,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可是,我们的思想,我们的见识,我们的知识,这些想要突破、进步,从而衍生出更深刻、丰富、新颖、更具广度的作品,这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啊。历史就很好的为我们证明了这一点。你抱着传统的观念,别人说你守旧;你稍稍追求时尚,走在时尚的前沿,别人又该说你忘本了;若只是安于现状的表达,人们又大多不以为意,这都什么呀?随波逐流,人云亦云。
观众是难以被取悦的,新鲜感和好奇又总是很快便被抛之脑后。而对于写作者而言,你知道的可能还多少有依据可言,可要写出连你也不知道的东西,这怎么入手呢?此时的作者和大多数人一样,同处于一个阶段,甚至更窘迫。因为他们不仅要考虑自己的期待,还要考虑到对他人负责。他不能只顾自己的,读者不允许;他若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那他也很难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作家。要知道,在人的一生中若只剩下个人的声音,它往往只能造成一种自私和幻想的生活,使人难以理解,更不可能讲出真实优美而又有说服力的话来。
最后说说写作,我就不想说了。在《教学思考》一文中,温德尔·拜瑞这样写道:“遵循公式写不出好书。在某种意义上,每个好故事都是独一无二的。可以说,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写作’,更没有人知道他人应该如何写作。”
所以,“被误读,是表达者的宿命。”这是写作的悲哀,还是读者的悲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