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悲剧喜剧 都显露古代的轮廓 都有狄俄尼索斯的影子
随着歌唱狄俄尼索斯的颂歌一分为二为悲剧和喜剧,获得新生的狄俄尼索斯变成了两个对立的精灵的养父。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在雅典全盛时期的最后日子里,悲剧和喜剧都有了"自然的"形式。但是无论悲剧还是喜剧,两者都显露出古代的轮廓,狄俄尼索斯的影子从来没有消失过。
到了公元前5世纪中叶,悲剧和喜剧各自都有了自己的领域。悲剧追忆古代与遥远的过去,追忆诸神与英雄。观众可以看到放大的自我,与时代和命运的重大事件作斗争。
亚里士多德在他的《诗学》中写道,"人的所有幸福或痛苦都取行动的形式;我们生活的目的是一种行动……所以……悲剧的本质,即打个比方说,它的生命与灵魂,就是情节;而……人物则在其次。"悲剧是在时间上(通常也在空间上)远离观众的事件的展现。
喜剧是现在的一面镜子。如果悲剧是想象出未曾见过的事物,那么喜剧则是将熟悉的事物从俗套中摆脱出来。喜剧强化了日常的经验,把多嘴多舌的老头、说大话的士卒、爱虚荣的妓女、鲁莽自大的少年都戏剧化了。这些人都因为太平常而不再引起人们的注意,但喜剧把这些人变得可笑。
此外,悲剧旨在将人描绘得比实际更完美。而喜剧,亚里士多德指出,表现的是"模仿比平常人还要丑的人;但是,所谓还要丑,并非指每一种缺点,而只是指特定的一种缺点,即可笑,它是丑陋的一种。……例如,引人发笑的假面具就是一种丑陋的东西,它被歪曲了,但不给人以痛苦。"
这就是说,喜剧要求有一种并非所有诗人都拥有的勇气。阿里斯托芬,希腊的喜剧作家,他的名气可与三大悲剧作家并列,他的杰出不只在于他的雄辩、智慧和想象,而且还在于他的胆量。他有11个剧本留给后世,但散失的可能是那个数目的三倍。
在古希腊,戏剧作家垄断了公开批评的媒介。戏剧已经是最民主的艺术。旧喜剧利用了传统的娱乐节(Day of Misrule)的大好时机,在那一天没有什么神圣之物。
在宗教与礼拜仪式的遮掩下,在大庭广众之中,喜剧诗人可以谴责暴君,讥讽晦涩的哲学家,责问大男子主义,嘲弄性道德,把诸神当作笑料。
如果寓意诙谐,又有歌舞助兴,在古代的雅典(人口约三万五千),戏剧作家立即便可获得一万五千人的观众。要在一年一度的节日上竞赛,悲剧作家得奉献四联剧,即三个悲剧和一个轻松讽刺剧,而喜剧作家只需提供一个戏。
阿里斯托芬热切地抓住了诗人的机遇。跟其他喜剧诗人一样,他把乡村喜剧演员的民间艺术改编成了自觉的艺术形式——从而创造了喜剧这一面镜子,激励一代代的戏剧家,根据社会批评家的声音说话。阿里斯托芬辉煌的成年时代经历了持续四分之一世纪的伯罗奔尼撒战争。
雅典人及其帝国的艰难时代就是喜剧艺术的试验时代。打入联军内部、争取联军支援,以及征服联军的各种尝试,带来了胜利的喜悦和失败的挫折,也暴露了民主和专制的危险。
而阿里斯托芬似乎是在埃伊纳岛上平静的乡村长大的。他长大后第一次来到雅典时,看到了一个无休止地热衷于战争的城市。虽然他的讥讽与现代的政治漫画家一样都是针对时事的,但是他的话并没有过时。
起先,他对于有权势的大人物是非常不恭的。公元前427年他20岁刚出头的时候,在大酒神节上,他的第一个喜剧获二等奖。他的《宴会者》现在只有部分残存,说的是一代代人永不休止的战斗。剧中写道,一个无所不通的儿子从城里读书回家,来见他的土气的爸爸。
他爸爸非常失望,儿子没有读过荷马的作品,也忽视了运动,就连一首传统的歌也不会唱,相反却成了一名葡萄酒和香水的鉴定家,学会了货币兑换者的骗人手法。父亲坚决地说:"再可惜我也要把这条咸鱼上的脏东西洗净。"
就在第二年的大酒神节(前426),阿里斯托芬投身于时事政治的危险领域。他敢于蔑视克里昂,后者被修昔底德称之为"雅典最暴戾、最有势力的人"。
他的《巴比伦人》一剧是对战争以及对雅典无理藐视联军的强烈抨击。他无声地将克里昂描绘成波斯暴君式的角色,展现了一队身上打着烙印的巴比伦奴隶,被迫在一个磨坊里干活。
阿里斯托芬以这样的方式宣扬了"戏剧自由",比言论自由早一千年。这个剧本使他遭到了克里昂的迫害,罪名是他把雅典叫作"暴君城市",这样一来,他的和平主义的罪名上又增加了诽谤与叛国。
年轻的阿里斯托芬继续发动和平主义的强大攻势,即使是在充满战争狂热的社会仍旧屈从于克里昂的时候——据说克里昂皱一下眉头,人们就怕得要呕吐。
在冬季酒神节(前425)上,阿里斯托芬的反战喜剧《阿哈奈人》获头奖。这个喜剧是用笔名发表的,关于为什么要用笔名的理由,阿里斯托芬自己解释道:
我没有忘记为了去年的剧年本,克里昂害我付出多大代价:
他硬拉我到市议会,招来密探诽谤我,满嘴的谎言向我倾泻,向我喷射,直至——差一点——在一片污水里我放弃了灵魂。
《阿哈奈人》的情节以狄坎奥波利斯为中心,这是阿里斯托芬的优秀市民的典型,他憎恶战争,但无法说服政客们实现和平。最后他私下为自己和家人求得了和约。
对暴君无情抨击是阿里斯托芬全力以赴的目标。第二年冬季酒神节(前424)上演的《骑士》,指名攻击克里昂,并获头奖。阿里斯托芬欢乐滑稽的喜剧的中心人物是迪莫斯,他的家庭遭到新买的奴隶克里昂的破坏,因为克里昂奴颜婢膝,得到了主人的宠幸。
一道神谕宣示,克里昂将被冷落,一个卖香肠的叫阿古拉克利图斯的人将取代他而受到主人的宠幸。这时合唱队对克里昂唱道:"公款本是大家所有却被你侵吞;你对待理财官员就像对待无花果一样,靠压榨的办法来发现哪些是生的,哪些有点熟了。"
但是民众仍旧害怕克里昂。那些为剧院做假面具的人罢工了,免得逼真的面具激怒克里昂。"他两只眼睛盯着每一个地方,"狄摩西尼说道,"腿伸得多长!一条腿还在皮罗斯,另一条腿已经伸到议会了;屁股坐在乔宁人的土地上,手伸到埃托利亚人那儿,心里记挂着克罗皮丁人。"
克里昂为后来的政治煽动辩护说,"我是为雅典城的利益才偷窃的!""我可以公正地为善或为恶呼吁,但我这样做是为了让你们有饭吃!"卖香肠的小贩现在成了雅典的救星,他让克里昂受到应有的惩罚。
"不会太过分的。就让他干我的老行当;叫他站在大门口,卖烂肉做的腊肠;要他醉醺醺的,跟那些野鸡说脏话,什么也不让他喝,就给他肮脏的洗澡水。"
当锡拉库萨的暴君狄奥尼西奥斯要了解雅典的一切情况时,柏拉图送去了阿里斯托芬的喜剧。柏拉图的做法对极了,因为什么事都逃不过阿里斯托芬的眼睛。
他的喜剧《马蜂》在公元前422年元月和2月的酒神节上获得一等奖,他在剧中取笑雅典的法制,因为雅典的法制把陪审团转化为公共福利制度。雅典城给参加陪审团的人一天3个银币,好吃懒做的市民自然不愿意结束审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