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记忆里的年俗年味

一 过年一天天临近，看着妻子和小闺女一天忙忙碌碌，不是洗就是涮，累得腰酸背疼，再想想那些大鱼大肉七个碟八个碗，仿佛一下就腻到了嗓子眼。妻子说：从小想吃没条件，现在条件有了，血稠血黏，高血压不让吃。 是呀，儿时家里穷得叮当响，那有条件过年。每逢过年，老爸都要在二十八九去赶年集，因为那时的年货都特别便宜，妈妈总是在家唠叨，每年都赶这穷棒子集，啥时候能过上好日子。可是爸爸也没办法，一大家子什么事都得精打细算，不能光顾痛快的过年，以后的日子就不过了。 妈妈嘴里这样说，心里有数。接过爸爸从集市上买的年货，然后进行分配，五斤肉，要分若干份，三十晚上，初一初五等等，十斤面，用碗量出三十晚上和初一吃的是全面，余下的要与别的面混合，蔬菜要分，大米要量。老爸则在另一个角落，有计划地分配鞭炮。困难时，一挂鞭要分几段，有三十、初一、初五……我们就捡那些没响单个小鞭，收集在一起，留着和伙伴们一起过瘾，没药线的一撅两节，放“哧花”。 二十八、二十九老爸要写对联。他文笔很好，大多都是自己编的词。记得我家堂屋有个春联是父亲写的，我一直当教科书来学。至今倒背如流：春雨春山春雨流春青春草放春牛春花开在春园内春鸟落在春树头。每年这两天，就有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手拿红纸来求父亲写对联。老爸几乎对每个来求者都是那么一句话：“过年好酒可以少喝几口，但是，对联不能没有，吃好论歹不说，让别人从你家大门口路过，看到喜庆对联，就给人感觉这家有过年样……”贴完对联，嫂子让我看着点，我说谁来偷它呀？她说一个风姑娘，趁没人专门偷它做头巾。我傻了吧唧拎着棍子看了半天，结果连好吃的都没吃几口就饱了；进屋之前，老妈灌我一肚子饺子汤，说怕我呛风，实质怕我殃食才对。虽然那时日子过得紧巴，但是，我们一家老小都盼望过年那热气腾腾的气氛，更喜欢推杯换盏，其乐融融的场面。 三十过年，妈妈让老爸买点调料，老爸一拍大腿说，你不提醒我还忘了。急忙从裤兜子里，翻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递给了妈妈，她定神一看是一朵大料。妈妈如获至宝，把它放到一个盛满水的瓶子里，平时做菜的时候就倒几滴水。从此，妈妈逢人便夸老爸。 妈妈的老规矩多，说二十八就得洗头洗脚，三十晚上不需洗头洗脚，洗头掉猪羔子，洗脚臭大酱。老令，没有一点科学依据。 三十晚上包芹菜馅，寓意人勤快。包福钱和干活钱。要吃煮饺子，开门煮，寓意祝福；打场时有风，来年风调雨顺。饺子皮煮爆了，不能说，说笑了。饺子煮好之后，先捞出两个敬天敬地，然后再捞出五个，和鱼一起压锅，象征五福临门，连年有余。吃饺子，每次都是我吃到福钱，后来我才解开其中秘密，那是对我满满的爱，在包饺子时做了记号。 初一，妈妈天不亮就唤我们早起，这天早起精神一年，说吉祥话，一年都顺顺当当。爸爸忙着放鞭炮，妈妈唤姐姐端饺子。 吃完饭不久，三婶就拎着礼物来拜年，手里提着两包糕点。用黄色包装纸包装，长方形上面覆盖一张相应红纸，用纸绳十字捆绑。那是我最熟悉不过的美味“卢果”。妈妈陪她唠嗑。说着说着，妈妈就说到爸爸买大料的事。三婶听完后，笑得前仰后合，过后，抹了一把眼角泪水说：嫂子好啊！那是千金难买的吉祥物，你看，有滋有味，有情有意，多么好的大料花，今年日子好，明年接着发…… 二、过了年后反而年味更浓 在我八九岁时，哥哥姐姐们都成了家，初一以后，都陆续来给父母拜年，笑声不断，好吃的不断。 那时，我家有两件宝贝，第一个是火盆。 火盆，对大人来说，在冬季里围着它取暖，谈天说地，对孩子来讲，那是烧烤炉，烧地瓜，烤土豆，烧花生等等。 火盆是妈妈用粘泥自己做的，一尺来高，半尺见圆的盆口，底部厚厚的；里面装着从灶堂里扒出包米棒子或树枝没有过透的火（这种火比较硬，燃烧的时间长），在那个年月里，北方每个家庭里都有，摆在炕上取暖的。正月来人拜年时，妈妈都把客人让到火盆前，让他们取暖烤火，不时地用铁火板，翻动火盆里的火，这样来人觉得更暖和。会抽烟的妈妈，会根据客人的口味，装上一袋自己种最“冲”（厉害）“蛤蟆赖”（其烟叶皱皱巴巴，很像赖蛤蟆，因此得名）或者为客人用书纸卷上一支叶子烟，然后，用火板在火盆里撮点火将烟点着。妈妈会微笑地望着那位客人，说起自己种烟、晒烟的全过程；但是，更忘不了叶子烟是大儿媳或哪个闺女买的都是好烟。看到她们有说有笑，喷云吐雾，看到她们抽烟时的享受，仿佛比吃饺子都香更有味道！ 我家第二个宝贝，是一个特别精致的小筐，因年代久远，柳条深红发亮。村里曾经有好多手艺好的拿去学艺，都没有学会。小筐精选竹针粗细的柳条，柳条粗细一致，可称上精挑细选。小筐分里外两层编制而成，里面编制和普通的筐编制没什么区别，但是，外面的编制却大不相同，像一朵盛开的莲花，紧紧地把筐心包裹在其中，收口有檐有花，如果盖上盖，更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大花骨朵儿。它一直悬挂在房梁上，大人需要站在凳子上才能将它取下，我呢，经常站在它的脚下，仰视她的美色……之所以至今记忆尤新，那里储藏很多好吃的，其权力是专属于我一个人。 初三、初四，父母拎着礼物去给老辈拜年，大多数礼物都是接的别人拜年礼物。家里只留下姐姐陪我，中午，我对姐说，我要吃饺子，姐姐就搬来凳子，取下小筐，从里拿出几个肉馅饺子，找几个菜叶，把每个饺子包好，放到火盆里埋下几个，一起都埋里烧不熟。不多时，饺子的香味就出来了。烤熟的饺子又香又脆，那才叫个香，过年那饺子哪比得上。姐姐在一旁馋得直咽唾沫，我假装让她吃，她说怕妈妈回来骂她，我心里却想，那次从火盆里扒拉出饺子时，你不趁机尝上两口，还说，小弟我帮你尝尝熟没熟，帮你吹吹热不热，塞进我嘴里的很无奈，但我们是合作伙伴，有些事不能太较真，火盆里的饺子没了，本身自己就不识数，毕竟那种美味是姐姐亲手送到你嘴里。后来我大了，姐姐还想起此事，说我老是怀疑冤枉她，偷吃了我的饺子，又哭又嚎弄得她好下不来台。 初五这天，我还在被窝里，妈妈就拿着烀好的鸡蛋或鹅蛋，在我脸上身上“骨碌”着，嘴里还说着吉祥话。这一天是我的生日，说我生日有福。过破五要包全白面饺子。 爸爸早就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一个吹得鼓鼓的大气球，实质就是一个猪膀胱。这个礼物可不简单，每家都有小孩都抢着要，当时能有杀猪条件的又不多，但是，他无论多么紧缺，他都能给我淘到。妈妈用粘高粱杆儿（这种杆儿节长皮软）做的马（我属马）、眼镜、灯笼等，也是一绝。将粘高粱杆儿，扒开硬皮，做骨架，用里的瓤做骨架连接点；皮宽窄一致，所做作品间距相等，四肢匀称；凭她的心灵手巧，一个活灵活现膘肥体壮的大马，蹦蹦跳跳出现你的眼前。 当我戴着妈妈做的眼镜，左手拎着灯笼，右手托着大马，走出门，总会赢来一片欢呼声！小伙伴们会用最好糖或糕点来讨好我，我只能让他们近距离看一眼，这东西很金贵，弄坏了赔不起…… 十一老爸生日，还能吃顿白面饺子。 二十五老天仓，一早妈妈将我哄起，在院子里画几个大仓子，说给我包饺子。我吃到了一顿混合面菜馅饺子。 正月很快就过去了，小筐里的好吃也见了底，只剩几块不爱吃的糖块，也不知不觉被馋水卷入了腹中…… 二月二早晨，又被母亲叫醒，说去院里画仓子，我一骨碌没问为什么，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跑到院子里……回来时，围着妈妈看她做饺子馅，将碎粉条（这是老爸买的最便宜，最令老妈满意的一道食材）泡在温水中；一大汤匙荤油放到盛满热水的二碗里，于是开始剁酸菜馅。然后将少量白面，苞米面，粘高粱米面混合在一起。看到老妈熟练地将一个硕大面片，托在左掌心，然后将一大勺馅扣在上面，按了一下后又往上加馅，两手用力一合，一个饺子完成了，很像一个又肥又大猪羔子。 吃在嘴里，爽爽滑滑，虽然没有一点肉，但是感到很香！ 过后不知多久，哥哥来找他的粘“乌拉”鞋，发现里面死了一个大耗子，经过他仔细辨认，才发现是我的杰作。 当时，我感觉这饺子太好吃了，想想以后吃饺子的理由越来越少，于是，我就偷偷挑一最大的饺子用书纸包着，藏在哥哥的鞋里，结果时间长忘了，早就发了霉长出了毛。 儿时盼望过年过节，穿好的吃好的，有的家里人口多，穷得吃上顿没下顿不如狗崽子；现在的孩子个个是皇帝是公主，要月亮那个敢给星星，爷爷啥时候变成了孙子，自己都不知道，年俗年味也不知何时没了，记忆也少了那种诱人味道。

共 3297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在过去那个极度贫困的年月里，年俗和年味的浓淡，是根据每个家庭贫富程度决定的。家里稍微过得去的农户，大多数都会按照年俗所规定的步骤，把年货办得齐齐整整的，过年的氛围也便分外的浓郁。而家庭拮据的农家，只是在吃的方面稍事准备，打算让辛苦了一年家人，美美地吃上一顿年夜饭。大凡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恐怕都会有那样的体会吧？推荐共赏。编辑：湖北武戈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7020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