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味的莴苣叶子

苦味的莴苣叶子

作者：吕立华

每次逛超市时，在蔬菜区左转右转，总挑不出喜欢吃的蔬菜，但只要有莴苣卖，不管贵贱，我总会毫不犹豫地拿两根。

最喜欢吃那顶上一撮绿绿的嫩叶，不等回到家，一片一片小绿叶就被我揪着吃个净光。老公曾有一次看我吃得津津有味，禁不住也掰了一片放到嘴里，却是边嚼边皱眉头：苦不拉几的，有什么吃头！我笑笑没有回答，其实这“吃头”完全就是一种经历，没有吃苦的经历永远也尝不出这苦涩中的一丝甜味。

小时候家里穷，父母常在春荒时节到地里挖野菜接济日子。记得每到饭点，看着眼前一个个菜团子、一碗碗苦菜汤或是野菜蘸酱，就毫无食欲地举箸难下。妈带头拿起一个菜团子：吃吧，苦味清心呢。爸慢条斯理道：人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于是，从小我就把吃苦味的东西当成一种理所当然的磨砺，以至于长大之后的某一天突然吃到莴苣叶子，竟然发现这苦中带甜的醇厚是那样的美味可口，比起野地边采来的苦菜蒲公英之类，简直就是生吃蔬菜中的上品。

一次偶尔读到周有光的《逝年如水》，其中一段描写让我对吃莴苣又有了新的感触。作者回忆当年母亲曾同他一起去东北，当时住在铁路宿舍区，发现小区的日本人吃莴苣只吃叶子，却把莴苣扔掉。作者说小区里面非常干净，连垃圾箱也都很干净，他母亲看到天天有那么多的莴苣，皮都没削扔在垃圾箱里，感觉太可惜，就捡了一大堆回来，削掉皮后把一条条很长的莴苣挂在院子里晾干，然后再用盐腌，腌得软乎了就圈成盘子状，当中放一朵玫瑰花，然后又这样盘着一层层放进坛子里，压紧了，上面用盖子盖起来，密封了。这样做了好多坛腌莴苣，在当地吃不完，后来就带到苏州吃了好久。多年后作者回忆——味道好极了，尤其是放了玫瑰花，有一股香味。

我很难想象带着花香的腌莴苣会是怎样的美味，于是也在吃掉嗜恋的叶子之后，照葫芦画瓢般做了一坛子腌莴苣，可惜不知是盐放少了还是坛子没密封好，总之，我没有尝到带香味的腌莴苣。

后来有人给我介绍了好多种莴苣的吃法，一种叫“拌三丝”，就是用镲子把削好的莴苣打成丝儿，开水里焯一下，一个辣椒、一个胡萝卜，也都切成细细的丝儿，盐醋一拌，爽口又开胃。可是我吃了总感觉不过瘾，似乎少了那种叶子的苦味就没了莴苣的本性，寡淡薄味。还有莴苣片炒肉丝，看着翠如碧玉的薄片在热油锅里慢慢变了颜色，如同失了灵性般服服帖帖被搅来搅去，首先就没了吃的欲望，勉强入口也是水水沥沥的，毫无嚼头。

于是，还是一如既往地生吃莴苣叶儿，吃出一种醇厚的苦就如同吃出一种活着的精气神儿，想那日本人喜欢的或许也是这样一种感觉吧。在腻腻的日子里，唯有这种苦味方能让人清醒地活在当下，知道下一步该怎样去走，未来该怎样去迎接。

（配图：百度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