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鲜为人知的一首诗 和她笔下的小说一样苍凉

在张爱玲为数不多的诗歌中，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首《落叶的爱》。也许是小说的出彩掩盖了她诗歌的光环，但在我看来，这首小诗一点都不输给她任何小说的韵味。这首诗看似写落叶浪漫的爱情，却有着直抵人心的温暖，更深去想，则充满着生命恒定的苍凉色彩。在南方，这时候已是深秋，有感于落叶纷落的情景，今天且浅谈一下我对这首诗的喜爱和理解。

开篇一个“大”字，如同是在满目秋色中将镜头聚焦，黄叶便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主角。朝下掉，“朝”表明了落叶运动的方向，“掉”增加了落叶的重量，离开枝头并非被动，而像是一种主动的意愿，有着什么强烈目的。

接着，“慢慢”，三个“经过”写出了落叶漫不经心、悠然自得的神态。“淡青的天”与落叶的黄相映成趣，彰显了秋天的瑰丽色彩。“刀光”一词，顿时让人产生了陌生感，不寒而栗，为下文落叶的爱埋下了伏笔。“黄灰楼房的尘梦”一句，带有一种时间流逝的沧桑感，现实与梦幻交织在一起，让人停下来细思。

落叶下到半路上，它不再隐藏自己的爱，“看得出它是要去吻它的影子”。这是诗中最可称道的地方。影子和黄叶彼此连结，不可分离，就如命中注定。影子带着黄叶的部分轮廓特征，却又不完全相同，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各自独立。

影子像是要向叶子迎上去迎上去，然而又像是“往斜里飘”，写出了影子“欲拒还迎”的情形。影子依附着叶子，却也并不完全是叶子的附庸，尽管是迎上去，但影子也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姿态。同时，“斜”和“飘”与“朝”和“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影子在与叶子关系中所处的被动地位。

“尽量慢着，装出中年的漠然”，可见叶子懂得沉稳的智慧，不喜形于色，顺其自然，已经是胜券在握。一个“装”字恰恰反映了叶子的真实心态，在自己的爱人面前，是难掩内心的激动雀跃的，所以才装出中年的漠然。叶子是可爱的，它又怎能知，爱一个人的心情是掩藏不住的。

紧接着，作者将落叶转喻为“金焦的手掌”，地上的影子喻为“蟋蟀”，中年的漠然便在“小心覆着个小黑影，如同捉蟋蟀”般的欣喜里化解了。“唔，在这儿了！”叶子内心弥漫着与所爱相遇的欢欣，仿佛是苦苦寻觅之后，“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此处充满了童真，叶子和影子的爱亦是一种天真烂漫的爱。“小黑影”则与“大的黄叶”形成鲜明反差，叶子逐渐靠近，影子却更显渺小了。也许影子曾经挣扎和闪躲过，但命运最终使他们靠在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

水门汀地上，叶子和它的爱静静地睡在一起。秋阳正好，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静谧安详。整首诗非常富有画面感，用词细腻贴切，将日常经验中的落叶场面，描画得如此唯美动人，充满想象和童趣。以衰败的落叶，讲述一个追求世俗安稳又温暖浪漫的爱情故事，结局归于平静，似是岁月静好。

然而，这首诗的寓意并不止于此。秋天接近尾声，落叶终会凋零，这里“睡”的更深含义，便是死亡。想到这里，不禁生出一种虚无苍凉之感，并为诗歌的思想张力而震撼。面对着无法抗拒、终将凋零的命运，个体如何摆脱生之焦虑和死之恐惧，寻找到生存的意义？唯有以存在抵挡虚无，唯有以追求现世的快乐，来抵挡时间的流逝和生命本身的虚空。落叶以追求爱情、追求俗世的安稳，来直面死亡和虚无，这本身即是生命恒定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