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诗抄20：这首有名的《出塞》 是哥哥写的？还是弟弟写的？

出自全唐诗卷36第3

【背景大略】

隋末唐初，中华大地上有过一对兄弟，哥哥虞世基，弟弟虞世南，兄弟俩都擅长诗文、精通书法，二人的命运却迥然不同。哥哥媚事隋炀帝而背负骂名，弟弟追随唐太宗成为开国功臣而流芳百世。诗歌的世界里，俩人时有混淆。本期抄录的这首《出塞》，虽被《全唐诗》收入虞世南卷中，学术界似另有看法。哥哥写的？弟弟写的？待篇末“碎碎念”一探悬疑。

本作实为隋末唐初的边塞诗杰作，不少盛唐名句皆脱胎于此。

虞世南书法

【不求甚解】

出塞

乐府旧题，属横吹曲辞，多为边塞军旅题材。

上将三略远，元戎九命尊缅怀古人节，思酬明主恩三略，道家兵书，相传为黄石公所著元戎，大型兵车，代指主帅；九命，周代官爵的最高等

先写出征主将：上将地位尊崇、谋略深远，（此番出塞）缅怀古人建功立业的节义，一心报答英明君主的恩德。

山西多勇气，塞北有游魂山西多勇气之士，塞北有游侠英魂。山西，隋唐时指太行山以西。

次写军容，交代阵中士兵的出身、尚武的传统。

扬桴上陇坂，勒骑下平原誓将绝沙漠，悠然去玉门桴(fú)，鼓槌陇坂，即陇山，华夏的西北门户，出陇坂即为出塞，详细诠释参见系列第13期《陇头水》玉门，即玉门关，西北边关重镇，所谓“春风不度玉门关”

扬起鼓槌登上陇坂，勒紧马头下达平原，誓将横穿沙漠，悠悠然前往玉门关。

至此可划作诗歌的上篇，条理清晰地将主帅、阵容、远征目的地一一点明，并刻画了出塞的过程。笔致流畅，一气呵成，全军高昂的斗志跃然纸上。

轻赍不遑舍，惊策骛戎轩凛凛边风急，萧萧征马烦轻赍(jī)，即轻装骛，奔驰；戎轩，即兵车

急行军速写：轻装上阵穷追不舍，扬策加鞭兵车飞驰，边风凛凛，马鸣萧萧。

雪暗天山道，冰塞交河源天山，就是横贯新疆的天山，东起今新疆哈密市，西达乌兹别克斯坦交河，位置在今新疆吐鲁番，西域古国车师国曾定都于此

广角构图：大雪覆盖，天山大道就此暗淡；冰块凝塞，交河源头为之不流。

“天山”、“交河”等标志性地名的选用，“暗”、“塞”两个动词的锤炼，更加上最关键的宏大视野，经诗人妙笔熔于一炉，塑造出极致的雄浑美。

雾锋黯无色，霜旗冻不翻奇观特写：雾气间剑锋黯然无光，旌旗凝霜竟冻于空中风吹不翻。

盛唐名句“风掣红旗冻不翻”，岑参怕是偷师于此。

耿介倚长剑，日落风尘昏剧终画面定格于特定个体：天寒地冻间，一军人手持长剑耿耿而立，身外是昏黄的落日、滚滚的风尘——

盛唐名句“大漠风尘日色昏”，王昌龄怕是也在偷师。

本诗，形象的刻画、场景的选取、镜头的切换，全是艺术。写人，有整体、有个体，有高层的将领、有下层的士卒。写景叙事，有速写、有特写，有广角、有聚焦，有张有弛、有轻有重。怪不得岑参、王昌龄两位盛唐巨匠先后偷师，可能连当代电影艺术都能从本诗汲取到不少营养。

全诗避开了敌我交战的正面描写，诗人像是有意营造一种乐观、积极的情感基调。对恶劣环境、艰苦行军的渲染，皆旨在反衬全军将士的坚毅、为君为国的忠贞。通篇读来，浑然是豪迈气。

【碎碎念】

哥哥还是弟弟？

有文献材料将此诗记在哥哥虞世基名下，《文苑英华》甚至题注“和杨素”三字。考隋代诗作，名将杨素有《出塞》二首，大诗人薛道衡有明确的和作二首。本诗之外，虞世基也另有一首《出塞》。六首《出塞》都是十联二十句的五言排律，看来这属于三人之间的唱和而无疑。

只是我个人更情愿相信是弟弟虞世南的手笔，直觉来自文风。回顾系列收录过的虞世南诗作：

全唐诗抄17：虞世南《从军行·其一》，开国功臣笔下的边塞诗

全唐诗抄18A：虞世南《结客少年场行》，游侠题材的杰作

“天山”、“交河”都是虞世南偏爱的地名，对冰雪、剑锋的描写，比如“耿耿”这样的用词，也是熟悉的笔调。而虞世基的作品，却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隋朝疆域图

另外，西域并非隋朝用兵的主要方向，交河所在的吐鲁番盆地也从未被隋军染指，杨素本人军事生涯也鲜有涉足西北。虽说乐府拟作多是虚构，历史地理的因素亦不可不察吧。

【今日金句】

雪暗天山道，冰塞交河源。——虞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