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菜——我心中最柔软的温暖
每到初冬时节,总要习惯性的腌上一坛咸菜,似乎只有做好这件事,才能安心面对接下来漫长的冬日,让清寒素简的日子变得有所期待和依赖。我是个有执念的人,不管对人对事,一旦认真和用心,便会履水难收。我喜欢这份亲切的熟悉的感觉,像久别后的重逢让心生出欢喜。
每年腌菜,都会遭到老公的阻止,他会说吃腌菜如何影响身体健康,其间做工如何复杂,实在想吃去市场上买,简单又方便,目的让我别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而我却偏偏不领他的好意,我觉得寻常日子一定得有我经手的痕迹,只有情怀与喜好融入日常才会令人踏实。我知道生活虽不是诗歌,也不是童话,而是一种状态,那份简单的安暖,会让心底开出芬芳的花。
儿时,总看到大人在冬天来临之季腌白菜,家家户户门前的晒场上、院墙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棵棵大白菜。清晨,推开房门,大地披上了一层白霜,山野丘林,田园屋舍,门前放倒的大白菜,在熹微的晨光中银光闪闪,俨然是一副素洁的冬日诗章。我喜欢欣赏这简约的田园图画,也喜欢漫步徜徉其中,收割过后经日晒霜打的蔬菜,就这么让白茫茫的世界平添了几许人间烟火。冬阳过于柔和,要经过几个日头的翻晒,白菜的表面水份才差不多晒干,此时也就可以着手腌菜了。那年月,每家人口都很多,总怕菜疏青黄不接,所以腌菜总用大缸来装,像这样干瘪的白菜足以装上几十斤。清苦的日子在大人精心的安排之下,也就没感觉出有多清寒,反倒在心底滋生出许多的踏实与温暖,让人察觉出生活的底色原本简单,是温柔的寻常。
童年的所见所闻总为日后的生活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于是咸菜配稀饭,是我此生无论如何也改不掉的习惯了。即便在南方生活的十多年,我也要遍寻它的味道。由于沿海城市的气温高,腌制的东西难以存放,既使冬天来临,也很难看到有像我们内地壮观的晒菜场面,腌菜自然是少见。记得怀大女儿时,想吃家乡菜,想吃妈妈的咸菜炒饭,想得魂牵梦萦,后来一次无意间在一家叫“湖北饭店”的酒店里,有幸看到一道雪里蕻炒肉丝,赶紧点来上桌,拣起一筷头放进嘴里,片刻满口生香,口感正宗极了,俨然是浓浓的家乡味重现。日后隔三差五的去那里,只为一盘雪里蕻腌菜,让漂泊的心暂时找到了停歇。
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迷恋简单干净的过往。如今回到老家,把过去所有的喜好一一重捡,比如冬天来临之季,我开始考虑腌菜了,是腊菜、白菜,还是雪里蕻?挑个阳光晴朗的日子去菜场,这里有城郊菜农自己家种的蔬菜,新鲜又干净,挑上一捆雪里蕻,大概十斤左右的样子,兴致勃勃的提回家,一棵一棵摊晒在阳台上,烟火的日子就愈发浓了起来。
冬日的阳光总是过于柔和,要晒上两三天菜才会变软,这其间,我总要不停的给它们翻个身闻闻菜香,或坐在它们旁边,翻几页闲书,午后的暖阳照在身上,一颗心也就如这寻常菜蔬变得素淡。我仿佛看到红泥小红炉上突突跳着的那份欢腾,让一屋的清寒染上了几许暖香,平淡如水的日子顿时有了呵护与皈依。
我向往素简的生活,将它一半泊于眼底,一般安放在手上,守着一抹寻常,看着一城烟火,细水长流的日子于是便有了几份清欢。
作者:严云秀(经作者授权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