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行者对胡适之 陈寅恪清华大学入学考试为什么要考对联
1932年,享誉中外的学者陈寅恪应邀为清华大学的入学考试出国文试题,试题有三个部分:作文60分,文言文断句30分,对联10分。对联中有一道题目是“孙行者”,学生的答案可谓五花八门。对的好一些的是对王引之、韩退之、胡适之、祖冲之,普通一些的对陈立夫、郁达夫、王献之、周作人,还有不少对唐三藏、猪八戒、沙和尚的。也有对赵飞燕、黄飞虎、郭沫若的,还有一部分考生,仅从字面上去对比如翁坐乎、子去也等等。一个考生对“我来也”,怕阅卷老师不理解还专门注释了,这是古文中小偷的人名,虽然平仄上不协调,但是虚实字倒是对上了,也得到了相当的分数。
其他一些根本不懂对对联的写的更好笑了,比如有“孙行者”对“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而另一道题目“少小离家老大回”有人对“金银珠宝往家抬”。“我来也”对的颇有气势,而那个“金银珠宝往家抬”实在真是好,鲜明道出了古人对衣锦还乡的想象。《红楼梦》里林黛玉说“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 我看这句就堪称奇句了。
不过事后,社会上对清华大学入学考试考对对子一片哗然:白话文都运动十几年了,现在中学也没教对对联这种旧式文人的玩艺,你怎么考这个呢?这件事情首先在北平的《世界日报》引发了两周的论战,接着又上了发行全国的《大公报》,闹了很长时间。而更让当时人浮想联翩的是对联中“孙行者”一题的下联“胡适之”。陈寅恪出这道题,是不是就是要让学生对“胡适之”的呢?他心中的标准答案是不是就是“胡适之”。
胡适是名人,更是倡行白话文的先锋,而孙、胡连称是“猢狲”,就是猴子,这不免让人想到,陈寅恪是否在调侃胡适是猴子?进一步,就会想到是守旧派要借这考题来跟新文化运动唱反调。而且,陈寅恪出身名门,家风严谨,他自己也不是轻佻的人,却来了这么一下,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他父亲陈三立的诗文正是胡适当年《文学改良刍议》批判过的旧学典型,他要报一下父仇?
这是最简单的解释,但陈寅恪的格局当然不会只有这样。按常理来讲,“对对子”是旧时代读书人的启蒙功课,是从三四岁开始玩一辈子的东西,可以训练和测试文字和思想的排比能力,更有极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但新式教育和白话文运动却把它搁下了,那么,有识者倡导将这门功课练回来,也在情理之中。这是一般的解释,但陈寅恪的格局当然也不会只有这样。他在乎的是更大的问题:中国语文将来在学术与文化上的根基。他出给研究生的作文题目,就直接触及了这一点:“中国语在世界语言中,属何语系?其特点何在,其演变之历程如何?试举数例以说明之。”可惜比较少有人谈到这题。
言归正传,陈寅恪心底的答案到底是不是”胡适之”呢?是。他三十多年后自己承认了,就是要搞他一下:“实欲应试者以‘胡适之’对‘孙行者’。盖猢狲乃猿猴,而‘行者’与‘适之’意义音韵皆可相对,此不过一时故作狡猾耳。”那当年他为什么不讲呢?应该也是希望话题不要带偏到私人恩怨上。他和胡适虽然学术见解不同,但并非仇敌,两家也还有往来的。